這就不能再問“倘或捲入漩渦又如何”了!專差滿意地告辭。接著,榮祿接見王章京。
聽他說完了小村公使為啟秀所氣走,以及啟秀自鳴得意的經過,榮祿的臉色很凝重了。
“這些事跟慶王回了沒有?”他問。
“總辦章京的意思,不如直截了當來回中堂。”王章京又轉述了童德璋託帶的話。
“多謝他關心。大局這幾天就會好轉。不過,象日本公使館書記生被殺這種事,千萬不能再有。”榮祿想了一下,決定抬舉來客,將可以不必跟司官說的話說了出來:“明天一早,我要見皇太后切切實實勸一勸。總理衙門派了不該管的人去管,我亦知道你們各位的處境很艱難。國勢如此,只有盡力而為,請你轉告同事,忍辱負重,務必設法維持。我雖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不過軍務洋務是分不開的,各位的勞績我知道,等事情過去了,我一定會奏明上頭,不教各位白吃辛苦。”
這番撫慰的話很有用,王章京一改初到時陰鬱的臉色,興興頭頭地告辭而去。榮祿目送他的背影消失,頗有茫然不知所措之感,定定神將王章京及聶士成專差所談的一切,細細回憶了一遍,覺得童德璋的話很有道理,要和趁早,越遲越吃虧。
和有個和法。大計雖已跟慈禧太后商量停當,做起來卻不容易,因為阻力太大,非得謀定後動不可。因此,這天晚上特召親信密談。不談還好,一談令人氣沮,聽到的盡是壞訊息。
“天津已經沒有王法了!”樊增祥說,“我有個親戚剛從天津逃回來,談起來教人不敢相信,義和團肆無忌憚,令人髮指。”
據樊增祥說:天津的義和團的架子,比親王、郡王還大,路上遇到文官坐轎,喝令下轎,武官騎馬,喝令下馬,而且必得脫帽,在道旁肅立,如果不從,白刃相向。遇見穿制服的學生,指為奸細,亂刀砍死的,不知多少!
但是,天津義和團最仇視的還不是“大毛子”、“二毛子”,而是武衛軍,因為吃了聶士成的虧的緣故。當然,這是張德成、曹福田的指使,他們造了一個說法,讓嘍囉們四處散佈,說要滅洋人,非死三個人不可。一個是聶士成,一個是楊福田,一個是聶士成的得力部下,駐紮天津城府,號稱“四門千總”的任裕升。因為這三個人的姓合起來是“聶楊任”,諧音為“攆洋人”,殺了這三個人,洋人就可以被攆下海了。
“據說聶功亭還受過辱。”樊增祥又說,“前幾天聶功亭迴天津,騎馬經過河東興隆街,遇見一百多義和團,操刀大喊:”聶鬼子,你滾下來,今天可讓我們遇見了!你還想留下腦袋?‘聶功亭只帶了四名馬弁,一看勢頭不好,急急走避,差點遭了毒手。這一下,信義和團的,便有話說了。“
上將受辱,軍威大損,榮祿頗有痛心疾首之感。然而朝廷的威信又何嘗不受影響?他覺得義和團這種目無長上的情形,非得在慈禧太后面前痛切陳奏不可。
“天津的怪現象,猶不止此。有件事,說起來駭人聽聞,不過言之鑿鑿,似乎又不能令人不信。”樊增祥說:“中堂不妨密查一查。”
“噢!請說來聽。”
“據說靜海縣獨流鎮拳壇,號稱‘天下第一罈’,又稱‘天下第一團’,首領叫做張德成,前幾天到了天津,修補道譚文煥為之先容,說此人法力無邊,又有‘紅燈照’相助,大沽口的炮臺,如能得他允諾保護,固若金湯。裕制軍頗為所惑,拿自己的綠呢大轎,把張德成接到北洋衙門,設宴接風,司道作陪。張德成要糧餉、軍械,他說多少,裕制軍隨即轉告司道,照數撥給,由譚道為張德成辦糧臺。所聞如此,不知確否?”
“真有這樣的事?”榮祿心想,裕祿如真是這樣自貶身分,亦太不成體統了!得趕快想法子把他攆走。
就在這樣談論之際,門上來報,慶王駕到。這是不常有的事,親王體制尊貴,有事總是請人到府敘話,如今降尊紆貴,親自登門,可知必有緊急事故。
因此,榮祿一面吩咐開中門,一面索取袍褂,匆匆穿戴整齊,趕出去迎接,慶王已經在大廳的滴水簷前下轎了。
“王爺怎麼親自勞步?”榮祿一面請安,一面說。
“你何必還特為換衣服?”便服的慶王說道,“我是氣悶不過,想找你來談談。到你書房裡坐吧!”
“是,是!請。”
引入書房,慶王先打量了一番,看看字畫古董,說了幾句閒話,方始談到來意:“董回子鬧得不象話了!仲華,你可得管一管才行。”
“是!”榮祿有些侷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