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發現蘇錦超瞧你的眼神有異時,也覺得實在不可能,因為他是一個絕對蔑視平民的貴公子,而你則是絕對的平民出身。但是觀察過後,發現這種不可能竟然是有可能的。所以在那一瞬間,我腦子裡冒出了讓蘇錦超投向我們的想法,而唯一的途徑就是透過綿涯你。」
綿涯想了想,還是搖頭,「丞相有所不知,我和蘇錦超已經是死對頭,因為我把他丟在山洞裡餓了幾天,現在他見到我就咬牙切齒,恨不得吃了我。你說的那個什麼有異的眼神,估計是他恨意太深的緣故。唉,要我去讓蘇錦超歸順,只能得到反效果。」
「我的看法不會錯的,你就放心大膽地去做吧。」烈中流鼓勵他道:「我也不會袖手旁觀,會盡量幫助你,起輔助推動的作用。」
「怎麼個輔助推動法?」
「嗯,」烈中流思索片刻,商量著問:「你覺得……把你和蘇錦超兩個痛揍一頓,剝光衣服,關進一間沒有任何燈光的小黑房裡,這個辦法怎麼樣?」
說罷,認真地看著綿涯,露出答覆的表情。
綿涯同樣也看著烈中流。
那股很想吐血的衝動,又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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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門外鐵鎖被開啟的聲音,烈兒從床上翻坐下來,故意露出冷淡的表情,看著每日都會出現的那個人走進來。
這世上,似乎沒什麼事情可以影響餘浪。
他的笑容永遠溫柔而不動聲色,他的步伐永遠輕靈而不浮躁。
看著餘浪走近,烈兒的神經就不由自主地越繃越緊。
這不僅僅是恐懼,或者憎恨,那些感覺過於單調,根本無法用在餘浪這樣複雜的人身上。
每次和餘浪面對面,最強烈的感覺是揉成一團亂麻似的痛楚,這種痛楚不是撕裂的,反而像是喝著一碗摻了斷腸藥的蜂蜜,無奈的辛酸、悲痛……和回憶中朦朦朧朧、令人斷腸的甜。
他不知道,餘浪到底是想重新搶回他,像搶回一個曾經親手丟棄的玩具,還是想再一次折磨他。
為什麼,餘浪,為什麼你還不放手。
「今日覺得好點了嗎?」餘浪走到床邊,並肩坐在烈兒身旁,低聲問。
烈兒冷眼相視。
他只能冷眼相視。
這麼長的時間,他找不到可以對付餘浪的方法,永遠銬在手上的鎖鏈和無一日中斷的毒藥,使武力的反抗根本無從談起。
而再尖酸刻薄的話,也無法讓餘浪動怒而犯錯。
「烈兒?你又不肯和說話了嗎?」
悅耳的低沉聲音傳入耳膜,讓烈兒想起了不久前沉默對抗的後果,他促使餘浪調轉矛頭,害死他潛伏在永殷太子府中的好兄弟小柳。
想起這個,烈兒既傷痛又懊悔。
前事歷歷在目,唯一的教訓,是在沒有足夠把握前,絕不能再魯莽行事。
他緩緩抬起頭,用彷彿要刺破餘浪的目光,深深盯了餘浪一眼,冷淡地開口,「三餐不缺,又不吹風淋雨。託你的福,我好得很。」
餘浪彷彿全沒有聽見裡面的譏諷,展顏一笑,「那就好。只是這幾天風有點大,船在江上難免顛簸,我怕你會難受。」
烈兒臉上帶出一絲冷笑。
「來,我幫你梳髮。」餘浪從懷裡取出玉梳。
烈兒目光觸及那玉梳,驀地身軀劇震。
他用複雜的眼神看著餘浪,彷彿想說什麼,但最終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地別過臉去。
餘浪靠近,坐在他背後。
拿著那把小玉梳,從頭頂順著柔軟的長髮,用手攏起一縷,溫柔地梳下來。
餘浪輕讚道:「你的頭髮真美,就像,染了香墨的飛天瀑。」
飛天瀑,是離國一處極有名的瀑布,美若仙境。
烏黑的長髮垂到肩上,他忍不住用指尖撩了數根,放在掌心細看,忽道:「你聽過嗎?頭髮柔軟的人,心腸也軟。」
烈兒背影微微一硬,片刻,低聲道:「你的頭髮,一定硬如鐵矢。」
餘浪不以為忤,在他身後寵溺地笑了一聲,「你嘴巴這麼厲害,總是少不了吃虧,我真為你擔心。」
在他目光所觸及不到處,烈兒一直意圖保持的冷淡面具驟然裂開,回憶的傷痛混合著夢一樣的悽美,源源不斷,噴湧而出。
你這性子,少不了會吃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