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維埃武裝割據在天門口的事業很快被這五個人所主宰。�這幾個人既沒公開說什麼,也沒有根據董重裡寫給張主席的密信逮捕常守義,但是天門口正在嬉鬧的男男女女,卻突然沉默下來。
�他們很少提及政治保衛局,言談舉止當中總是自負地用五人小組來稱呼自己。僅有的那個女人稍好一點,有一次,阿彩發現她躲在後門外一聲聲地乾嘔,便走上前去為她拍背, 還泡了一碗紅糖水給她喝:“你這樣子像是懷孕了!”女人沒有回答,反而說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話:“你就叫我歐陽大姐吧!”格外隨和的一句話,倒讓阿彩對她十分敬畏。�五人小組在西河左岸開始同董重裡密談時,太陽還在西邊山上,密談結束時,太陽已經回到東邊的山坳裡。任何探聽這場徹夜長談的企圖都是無法實現的。五人小組精於反偵聽,充分估計到此番談話的難度,渴了要喝多少水,餓了要吃多少食物,冷了要燒多少柴火,全都做了準備,然後禁止任何人進入他們劃定的禁區。說服了董重裡,五人小組又在小教堂裡同常守義見面。常守義準備同身著不藍不黑的深顏色軍服,揹著手槍的五人小組成員一一握手,但和小曹同志一樣戴著眼鏡的五人小組負責人冷冷地表示了拒絕。
經過一瞬間的困惑,常守義明白大事不好了。
�常守義被抓之前和被抓之後,並不是膿皰。
當他覺察災難就要發生,常守義便抽身攀上梯子,躥至鐘樓,輕而易舉地繳了不知所措的哨兵的槍。常守義在小教堂頂上大聲吼叫,歷數自己為天門口蘇維埃做的好事。他認為這是打擊報復,因為自己不客氣地提醒過小曹同志,獨立大隊也是工農紅軍。常守義的聲音傳遍了天門口,董重裡出來勸他冷靜,不要再亂說。常守義沒有住口,但這並不表明他不冷靜。要抓常守義的那些人也沒有開槍。僵持之下,常守義悲觀地說他要從幾丈高的屋頂上跳下來。這時,常娘娘帶著常天亮跑過來,衝著他哭成了一攤水。
�常守義遲疑了:
“只要你們說出一個讓我信服的理由,我就聽你們的。”
�“你聽好了:是你開黑槍打死了張主席派來的交通員!”
�“捉賊要贓,捉姦要雙,誰看見了?”
�“張主席洞若觀火明察秋毫,什麼都瞞不過他!”
�最終常守義還是舉著雙手從鐘樓上走下來。他告訴那些凶神惡煞般圍上來的人,因為好吃懶做,自己在西河裡守了大半輩子的橋,又因為好吃懶做,自己也跟著鬧蘇維埃,好不容易開始明白哪是人生正道,偏偏又冒出一些傢伙,不要他繼續往下走。萬般無奈,他才將張主席派來的交通員殺了,他不想讓自己變成張主席要殺雞取出來的那個蛋。
�“也罷,也罷,聽說那邊的奈何橋是一塊整橋板,從來不用拆和裝,我還是去當一個好吃懶做的守橋人吧!”�
關押常守義的草棚是看茯苓用的。山裡太安靜,密密的樹林裡,說話的全是五人小組的人,聽不到別的聲音。開始兩天常守義被吊在棚頂上,肚子裡的氣提不到喉嚨上。好不容易兩腳沾地,緊接著就被人打壞了肺,出氣重一點,就會疼痛難忍。五人小組的人只在審問時出現,所有問題全都涉及蘇維埃的前途命運。問題雖然很嚴厲,問的方式卻不嚴厲,常守義不說或者說不出來,五人小組決不強迫。“你再想想!”“你再好好地想一想!”“你再認認真真地好好想一想!”五人小組說得最多的,常守義覺得壓力最大的,就是這樣三句話。
�常守義很怕五人小組離開,他們一走他的苦難就開始了。折磨他的人都不說話,累了就出去換別人來,再累了再換。第二天下午,全身被打得稀爛的常守義再也沒有力氣硬扛了,他一遍遍地哀求,凡是他們想了解的自己都願意說。那些人還是不說話。常守義不得不糟蹋自己,一會兒說自己被馬鷂子收買,成了縣自衛隊的第二大隊長;一會兒說自己是馮旅長派進來的奸細;一會兒又說自己什麼都不是,就因為不服上面的亂指揮,一心想找機會暗殺張主席。說了這許多,那些人還是一如既往地折磨他,每一次看似要他的命,實際上總是恰到好處地留下一口氣讓他苟延殘喘。
�常守義很怕自己再也沒有什麼可說了,只要想得到的他都拿出來說:
“我組織了一個反動組織,叫戀愛研究會。”
�此話一出,拷問他的人馬上招來五人小組:
“戀愛有什麼好研究的,是幌子吧?”�
少捱了幾下的常守義抓緊時間喘了幾口氣:
“他們不該打我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