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浮在水面上了,我猜想那老婦人在看見自己丈夫的屍身時是解脫多過傷痛吧。
老婦人也曾跟我聊過天的,有些年紀的老人總顯得有點羅嗦,時常念念叨叨相似的話語,而最常出現的就是那個被她丈夫賣掉的女兒。
她給我看過那女孩的照片,十幾歲的樣子,清清秀秀的,泛黃的照片撫得有些皺,她的臉也顯得特別溫柔與幸福。
她說,小加走的時候我告訴她會去帶她回來的,可這日子要怎麼過啊…
她的丈夫告訴她,林加是去給別人當二房,是去過好日子,是南城那邊的陳家,有錢有勢。
這老婦人也就這樣信了,心心念念地幻想著她的女兒,描繪著她的小加會如何如何的好,卻不知道,她的丈夫也許只是在敷衍她著罷了,不是麼?
抵債用的一個女孩,或許連二房都說不上吧。
但是真正看著老人如此聊以自(zi)慰,竟也不忍告訴她這些,是了,不忍呵…
而今的陳家啊,我抬頭看了看南城的天空,想起那位老婦人曾經說過,小夥子,你要是去南城啊,就幫我看看,就一眼吧,看看她好不好,她好,我就夠了。
我還記得那雙滿是滄桑痕跡的眼裡漫了淚光,只這一切,卻也物似人非了。
4。
我是半晚才回到賓館的,蘇還在房裡睡覺,彷彿睡眠的週期是無止境的,也像進入了冬眠的動物。
桌子上的東西只消失了一罐奶茶,而那女人只不安分地沉睡著,我走過去輕輕抱住她,很暖,和最初那個冷冰冰的她不同,這樣一個如玉的女子,忽然想起藍田暖玉,或許就是這個樣子的吧。
蘇也只不安的動了動,後便醒了,眼睛有不清醒的水霧,格外的好看,我吻了吻她的唇,總是微微發冷的唇莫名的讓我心安了些。
我說,蘇,起來吃些東西吧。
她依然不愛說話亦不愛笑,只點了頭,身上是賓館的睡衣,長髮隨意散放著,襯著白晰的膚色,就像個居家小女人。
我忽然想對她說,蘇,跟我走吧,張張嘴,卻忍住了,只抱著她到懷裡,讓她吃東西。
就像懷抱一隻驕傲的貓,你極盡討好,她不屑一顧。
晚上帶著蘇去南城的海邊,冬天的風很涼,蘇顯然是喜歡的,她迎著風,任那些冰冷的空氣撲向她的面頰,凍得發青,卻顯得高興了,我只是握住了她的一隻手,沒有抱著她,沒有阻止她,那該是一種企圖陪伴一個人的心情吧。夜裡仍舊是抱了蘇入睡的,想著那年邁的老婦人,夢中卻參差不齊的出現了,老婦人的笑,老婦人女兒的那雙乾淨的眼,難以安眠…
醒來時蘇還睡著,背抵著我的肩膀縮成一個小小的位置,安安靜靜,甚至不用翻身,連呼吸都極淺,我忽然有一種感覺,這是一尊易碎的陶瓷娃娃。
只是幫她蓋了被子,窗外竟也下著雪,透著涼氣,隨手關上窗。
室內的溫度暖而安心,此刻,我竟然有些喜歡與習慣這樣一份感覺了。
5。
我一直以為我和蘇會有一個不一樣的結局,或許過程曲折,但最終能夠牽到她的手會是我,可是原本我便忽略了有些事情並非一廂情願能決定的吧?
和蘇在一起的時間是一個月,幾乎竭盡所能的對她好,也慢慢地摸清她略微冷漠的性子,偶爾也能瞧見她對我笑,很淡很淡地彎著唇,卻極好看。
看見蘇的身份證確實不是故意的,很偶然的情況下看到了,上面寫著“林加”,一張稚氣的臉笑靨如花。
我驚訝得有些呆住了,這張臉居然和那個老婦人的女兒一副模樣,還有這個名字,林加,林加,小加…
很像一個巧妙的意外。
我想對她說,蘇,我認識你的母親。
蘇,你的母親一直想著你。
蘇,我帶你走吧,我帶你回家。
可是最末,我只是看著她,嘆口氣,告訴她,蘇,你母親在北京,她想你了。
我一直記得蘇的表情,抿著唇,許久才啞著聲音道,她說她要帶我回去的,我等了多久,才知道都是騙人的,呵呵…
我只是抱著眼前這個笑聲悽然如絕望的困獸一般的女人,所有安慰只凝成一個擁抱,我以為,知曉她的過去,她的故事的我,便擁有了擁抱她的資本。
只是我卻不記得,這一切都是用金錢購買來的有期限的擁抱…
6。
是在一月份的月初回家後發現蘇不在了才驚覺那人已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