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撐的,他們自己卻覺得這是一樂兒,外人想耍把他們這套,甭說財力,也沒這方面的腦力。他們究竟尋的嘛樂兒,為此樂兒需要多大財力和腦力,看官看罷下文自己咂磨。
古典祖上傳下來一個規矩,每年秋後要張羅一場廟會。
獨流鎮有座藥王廟,供奉著戰國良醫扁鵲,這座廟建於明代不穩定的建文年間。傳說,世代人丁興旺的古姓,到了這一代只生女不生男,眼見著古姓斷了香火,希望寄託在最後一名小妾身上。這名小妾娶到家及時耕雲布雨百般呵護,卻是無論男女任嘛生不出了,古姓的那位祖宗每天貼著小妾肚皮聽動靜,整整聽了一年連個屁音兒也沒聽到。沒動靜生嘛?豆芽菜也生不出來呀。有人好心求跳大神兒的淘換香灰,也有的出主意請老道出面做道場,這一切都被老祖宗否絕。貧者信巫富者信醫,老祖宗親赴靜海縣(當時謂之靖海縣)醫館,講明情況的緊迫性,欲請醫館的“再世扁鵲”出診。“再世扁鵲”說:“不必出診,斷斷脈像便知病情。”老祖宗說:“不出診何以叩得小妾脈像?”那位“再世扁鵲”又說:“斷不得妾脈,斷夫脈亦可。”抓過老祖宗手腕子,三個指頭微微一叩:病根逮著了!當即處方交與老祖宗,“此乃秘方,不得外傳。”老祖宗接過處方揣在懷裡,樂顛顛兒回來了。老祖宗照方行事,轉年果然得了個足斤足兩八斤半的大胖小兒,香火接香火胖小兒長大又有胖小兒。但是仍然潛藏著危機,自此總是孤獨一枝輩輩單傳。傳到古典父輩情況有了好轉,古典之後再添男丁,預示往後人丁興旺取名古興,就是眼下掌管古聯升老店的親兄弟。古姓老祖宗不忘醫恩,為“再世扁鵲”的始祖原版扁鵲,建造了這座藥王廟,據說,那張拯救古姓命脈的秘方,就珍藏在扁鵲塑像的屁股底下。
太史公為扁鵲列傳,謂之“名聞天下。過邯鄲,聞貴婦人,即為帶下醫;過洛陽,聞周人愛老人,即為耳目痺醫;來人咸陽,聞秦人愛小兒,即為小兒醫;隨俗為變。”可見,扁鵲是位真正的神醫。他不僅能治百科病,而且隨風就俗,能診治驅除各地各類人等的病患,他理應得到後人敬奉。倘若在香火薰陶下大顯醫道神靈,確保無錢就醫的窮人根本不得病就更好了。
至於那張秘方,民間傳說只有四個字:禁慾百日。藥王廟幾經重修不曾發現秘方真跡實物,豎在廟前的幾塊重修藥王廟碑記也沒有記載。根據效驗來看,據信民間傳說比較貼邊兒。
廟會,越來越背離老祖宗的原始創意了,到了古典這代,純粹借廟會的名義耍排場。那意思近似城裡大戶人家辦堂會。發帖子請戲班子,三天兩頭不是孩子出滿月,就是大人過生日,要不就是紀念爹媽忌日。不過城裡人的把戲,純屬為了賺幾兩銀子,顯得有些狗裡狗氣。古典的廟會就是為了排場,較為單純。要得就是一擲千金不在乎,顯示財大氣粗。目的在於檢驗能否一呼百諾,說白了就是驗證一下:我,古典,在獨流地面跺跺腳,方圓百里乃至整個靜海縣能有多大的動靜。到了古典這一輩,應該說家道中落無權無勢了,縱然還有祖上留下來的田畝產業,可嘆人丁還是不旺,尤其本人到了中年不見子嗣,古典蔫著急沒咒念。他相信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他無論治理家事還是對外交往,講究腳踏實地、按部就班、充分籌劃、精細安排的原則。所以還是積極努力著,他堅信象他這麼盡善盡美的人物不會絕後,也不應該絕後。
眼前又到一年一度的廟會了。是日,古典早早起來洗涮就緒,登上自家的獨身船,去天津衛宴請老世交。吩咐管家帶足銀兩,要在四聚成飯莊擺一桌,這頓吃喝不同尋常人的吃喝,這頓吃罷附帶說說下頓,也就是廟會上的那頓。對於古典來說,這是一年當中諸多大事的大事之一。所以,這次出行親率管家李元文,以防出點差錯不好收拾。
說起管家李元文,此人還有些來歷,亦需費些筆墨交待交待。十年前他在天津南市一家商行學徒,學徒從抱孩子掃地倒痰盂開始熬,熬到三年學徒期滿,年關也快到了。老闆知道他沒爹,老家只有一個瞎眼的老孃,便給開了一年工錢,還送了不少吃的穿的。說,回家看老孃去吧。掙錢不容易,道上省著花,把錢拿給老孃過個富裕年。李元文說,掌櫃的,俺記著了。於是打點行囊,當即踏上歸鄉之路。老家在滄州,總共三四天的路程,回家心切加上年輕人腿腳硬朗,沿著南運河,頭天便蹽了七八十里。太陽將要西沉時分來到獨流鎮,住進街口的悅來客棧。
隆冬臘月夜風呼嘯,思歸的住客們睡涼炕怕冷,便湊到生大灶的店家屋裡取暖。這套房子裡外間前後門,前門臨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