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外就是悅來酒館。住店的大都是年根返鄉的生意人,懷裡都揣著大把的錢票子,大冷的天免不了喝兩口。喝燒酒不能幹坐著,就喝五吆六地擲骰子。李元文正年輕,經不住誘惑也摻和進來。店家在旁邊也不白吃“喜兒”,奉送老虎豆跟沙窩蘿蔔。“沙窩的蘿蔔張家窩的棗”伺候過皇上娘娘,洋人都說“OK”。沙窩靠近楊柳青鎮,那兒的蘿蔔賽鴨梨,落地摔八瓣兒水大蜜甜。店家還一個勁兒給贏家上茶,蘿蔔就茶氣得大夫滿地爬,表明這兩樣擱一塊兒解渴順氣祛百病。天津衛體面人耍錢打牌都離不開這兩樣,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鄉下人也就學會了。李元文手氣壯,怎麼擲都是正點,不一會兒,錢票子懷裡就揣不下了。抻了個枕頭皮兒當口袋,不大的功夫贏了滿滿當當一枕頭皮兒的錢票子。玩到小半夜手氣見背,藉口天亮還要趕路,就回客房抱著裝錢的枕頭睡了。
屋裡齁冷,再加上吃了太多的蘿蔔喝了太多的茶水,越冷越尿尿。李元文爬起來抱著枕頭上茅房。見賭錢的屋裡還燈火通明,便探頭探腦地往裡瞅。店家說,還是這兒暖和,進來再玩會兒吧,李元文“嗯”了一聲抱著錢口袋就進去了……
天亮的時候,李元文只剩下空枕頭皮兒了,連掌櫃的給的工錢也輸光了。收拾好行李沒精打彩的正準備上路,店家追了出來,“喂,小子,把枕頭皮兒留下!”奪下枕頭皮兒,把他趕到大街上了。出了客棧李元文才知道犯傻,在外頭混了三年事由,大年根底的攥著倆空拳頭,怎麼去見瞎眼的老孃啊!兩條腿象是灌了鉛似的邁不動步子。
該著李元文跟古典有前世的緣分,走到古宅門前,猛抬頭髮現街對面有棵歪脖子柳樹,那架勢跟召喚崇禎皇帝昇天的“罪柳”差不大離兒。李元文一瞅見這棵樹,鬼催的一樣,認定歸宿已到死活不挪窩了。心想,一世為人沒享嘛福,臨了享用一下皇帝老子昇天的待遇吧。這麼想著,解下褲腰帶搭在了歪脖樹上,綰了個死扣就往裡鑽。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古宅的大門開啟了,護院的老劉頭出來打掃臺階。看見有人光天化日迎著大門尋短見,以為是詐財的,大呼小叫起來。一時驚動了古老爺,招呼家人把李元文從樹上託下來抬進門房。三言兩語問清緣由,古典大發慈悲,給足銀兩送些年貨打發走了。
沒成想,過年一開春李元文回來謝恩,見了古典磕頭不止誰拉也不起來,仔細一問,方知這小子又遭難了。年前回到老家,見了瞎眼的老孃,沒敢說半道住店耍錢輸個底兒掉,尋死上吊被古善人搭救等項。老孃摸到吃的喝的只以為兒子發了財,過年的時候,執意要兒子放爆竹煙花,沒想到煙花引著了堆在院子裡的柴火垛,北風一吹兩間草房跟著也著了,瞎眼老孃摸不著門,連房子一道化為灰燼。這還不算,趕回天津告假順便想預支點工錢料理後事,商行叫土匪砸了明火,報了官也沒法子破案。掌櫃的破了產,讓夥計們“各自另謀高就”,李元文走投無路,思來想去投奔古善人來了。古典仔細端詳了半天這小子,雖說此人命賤,但面呈書卷之相,且有過正規的學徒經歷,口齒利落思維敏捷會打算盤、會記賬,覺得是塊材料便收留下來。經過幾年的磨練,終於當上了古典的大管家,此次下衛到天津,李元文已經是輕車熟路。
順水行舟,晌午時分到了天津衛。天津衛有古家的買賣,西北城角西門臉兒一帶打聽百年老號“古聯升”,沒有不知道的。前面已經交待,鋪面由胞弟古興照應著,買賣做得穩穩當當。古典從來不專門查問櫃上的事,只是下衛有別的應酬,才順路到鋪面的後宅坐坐。古典今天就一件事,請老王爺吃飯。在三叉河口拋錨登岸後,見時間富裕,打發李元文給王府送帖子,去飯店定桌,自己叫了一輛洋車奔古聯升看兄弟去了。
古興打理買賣上的事沒在家,內當家的崔氏見大爺駕臨,一面張羅著吃喝,一面打發夥計去找掌櫃的。
古典攔住了兄弟媳婦,“出門剛吃的飯還沒消化,過午跟老王爺議事,已然定好了桌,不用忙活飯。二爺打理買賣是正經事,也甭找他。把石頭燕子召喚來,讓我看看侄子侄女就行了。”
崔氏親自給古典沏上茶,便忙不迭的打發人去找石頭燕子,“你老來了總是馬不停蹄的,難得老哥倆好好坐坐嘮嘮家常,總看不見你老,二爺也是想你老呀!大奶奶身子骨還結實吧?我整天屋裡屋外店前院後的瞎忙,也抽不出身子給大奶奶請個安,你老費心捎個好去吧,就說兄弟媳婦得空一定看望大奶奶去。”
古典說:“照應這份買賣,足夠操勞的了,你們公母倆勞苦功高,別的沒人爭你們的理兒。你嫂子整天身不動膀不搖沒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