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一個鼻菸壺,說是原來準備送給老爺子的。”英傑拿過來看了看,又還給英豪,“一個煙壺給倆人,怎麼用?”
彩雲說:“讓你們倆人一個鼻孔出氣呢。”一句話打破了沉悶氣氛,說著話,馬車到了三元村,守城門的全是全副武裝精神十足的國軍。英豪趕緊把自己的軍服穿好,把證件準備好,過卡子口再也用不著提心吊膽低三下四了,現在是自己的天下啦。
一夜之間,花筱翠又從地獄升上天堂,由妖孽魔鬼變成聖母娘娘,這人間的事情怎麼就這麼難以預料呢!花筱翠還跟往常一樣,挑著擔子從小酒館門前經過,奇怪的是,出入酒館的食客全都跟她打著招呼,沒來由的找話說。“禿子家的,生意還行吧。”“禿子家的,你攤的煎餅果子就是地道,一天不吃都饞得慌。”花筱翠從不關注別人待她怎樣,腳步依然不緊不慢地走著,只是平心靜氣地應酬著,“謝啦,多虧鄉親們照顧呢。”
從今天起,直至往後的相當一段時間,小酒館裡邊經久不息的話題就是花筱翠了,羅斯福那麼大的人物,也僅僅在酒席面上露過一次頭,再也沒人記得住他的名字。
一般情況下,由酒館老闆給酒客們定下議題,基本就夠暢談到上門板的時候。到了下晚兒,老闆見今天上座不錯,基本坐滿了,開始發表演講:“看見了嗎,老少爺們兒?早上過去的這位,就叫巾幗英雄貞節烈女!普天下哪個瞧見這樣的?放著現成的官太太不當,洋樓洋房不住,馬弁、丫環侍候著不稀罕,心甘情願為煎餅禿守節,這就值一座貞節牌坊啊。方圓百里,誰家的娘兒們能夠……啊,能跟人家看齊?!”
下面就是食客酒客的自由發言,只要酒杯裡有酒,吃碟裡有食,哪怕只有一顆老虎豆,話匣子就不會關閉。
“真不含糊,真不容易,真不簡單,真……好樣的!”
“人家瀏覽過戲文,周遊過世界,就是不同咱鄉下的凡夫俗子,更甭提咱那大腳板子老孃們兒啦。”
“誰不死就等著瞧吧,這女子必有大造化。”
“流芳千古,流芳千古,流芳千古啊!”
一撥接一撥的酒客食客,不變的話題卻延續著重複著,在鄉下,這樣的酒館持續到掌燈,基本就應該打烊了。眼看該關店門了,主顧們還沒有要散的意思,店老闆趕緊作總結髮言:“要不怎麼說,咱獨流鎮人傑地靈呢。我還聽說,這個花筱翠是盟國的地下人員,抗戰那會兒,蔣總統說話都跟放屁似的,人家直接由美國大鼻子調遣。”
老闆本想做完總結髮言,人們該散了,酒客們卻因他提供的新話題,反而引出新一波議論高潮。“這麼一說,跟李元文那段兒,興許就是美國人使得錦囊妙計,活活讓那小子現了原形。要是真像以前人們傳說的那樣,怎麼沒跟李元文跑到東北去,反而陪伴國府的專員去了香港?”
“對呀,再說人家金葉玉葉,能跟洋人用洋文對話,嘰哩哇啦三言兩語,就把美國的救命藥討喚到手,轉身就用大輪船運到天津衛。李元文那孫子狗屁不是,跟人家花筱翠不是一碼事,橫豎怎麼看也不配對呀!”
照這樣討論下去,天亮也上不了門板,老闆趕忙說:“沒錯,咱老百姓知道個屁呀!古老爺肯定知道底細。不然,怎麼不給你們哪位蓋兩間大瓦房?今天就這樣吧,趕明兒咱們問問德旺爺就清楚了。”
食客們戀戀不捨地往外走著,“這事一掰扯全明白了,明天問問德旺爺,準是這麼回事。”
連日來,花筱翠的煎餅攤前,不管買賣怎麼樣,人氣那個旺啊,就沒法形容了!整天攤子周圍,總有女人和孩子圍得裡三層外三層,帶錢的搶著買煎餅果子,捧人場的幫著招攬生意,“都來嚐嚐王爺吃過的煎餅果子,長命百歲啦!”。花筱翠忙活不過來,果子王高興地咧著嘴笑,有時乾脆撂下自己的買賣幫忙收錢照應。
女人對女人的讚美,絲毫不假偽裝和掩飾,當面奉承得能讓人起雞皮疙瘩。“瞧人家,三十多歲的人還跟十八似的。”“心眼好的人,就是顯得水靈。”“人家那是天生,你心眼再好,也長不出人家那細皮嫩肉來。”
見花筱翠悶聲不語,有的乾脆直接上前對話:“我說禿子嬸兒,你老洗完臉,是不是擦牛奶啦?俺聽俺們當家的說,人家宋美齡就是拿牛奶洗澡,肉皮兒滑溜的跟緞子被面一樣。”
古典微笑著站在高臺階上,大發慈悲地對老劉頭說:“你去告訴花筱翠,晚上把擔子就存放在咱院子裡邊吧,省得來回挑著怪累的。”
老劉頭答應著:“是嘍老爺,你老總改不了菩薩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