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矯女仙是我請回來,幫著你們思定堂過難關的,師弟你也存著些禮數。”
“難關,什麼難關?”
迴風道士正要講話,卻生出感應,抬頭去看。不只是他,塢堡內外,這一刻不知有多少人抬頭,見到高空中,那一道招展的長幡。
旗劍天羅的偉力,在蔓延一段時間後,終於來到這偏遠之地,將森森寒意,無形劍壓,傾洩而下。此時只若秋冬寒雨,淅瀝瀝溼寒透骨,還傷不到人,但誰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張妙林盯住長幡,一時就拔不開眼睛了:“這是第一等的旗門幡啊,我那一件比起來,就是一坨屎……”
在他還沒說出更沒遮掩的話之前,迴風道士忙打斷他,由旗劍天羅說起,簡要將前日發生的事情道出,又提及論劍軒的準備。張妙林性子粗,卻不傻,當即明白過來,再看靈矯的時候,便稍稍收斂了一些。
“那就是六慾魔音啊,我倒是聽到了,可我這不是挺正常的,哪兒入魔了?”
靈矯笑吟吟地道:“誰說你入魔了?聽了六慾魔音,未必就要受魔染,受了魔染,也不等於入魔。事實上,遭遇魔染,亦有祛除之法,可一旦入魔,就再也無法挽救……旗劍天羅,便為此而設。”
這個看起來漫無心機的女修,真說起場面話來,也頭頭是道,軟硬兼具。很快她又一拍迴風道士後背:“好心道士,我來幫忙是沒錯,可話還要再說一遍,若這思定堂裡有入魔之人,我可不是給他打掩護來的。”
不等迴風道士答話,張妙林已嚷道:“思定堂容誰都容不下魔崽子!真出了不爭氣的,我第一個砍了他!”
迴風道士平淡回了一句:“入魔與否,與爭不爭氣無關。”
這話裡含意頗深,但凡是當事者,莫不有所感觸。張妙林微怔,不再說話。迴風則轉往車隊方向:“華夫人,如今事不湊巧,難以分心招待,夫人若有事與無羽院首商量,是否可容許我轉告?”
車中,華夫人柔聲道:“勞道長費心,這邊並無要緊之事。倒是鬼厭魔染之事後,遠空城存亡難定,再非淨土,思定院若不想陷入是非之中,還是暫避為上。”
迴風道士心中微動,華夫人分明是說,可以幫忙。
乍聽華夫人說話時,總會以為這是位纖纖弱質,只有知曉她在海商會地位的人,才能明白,這一位是何等了不起的商業宗師。海商會得她之助,在修行界一舉奠定了最權威、最高階的法器煉製、鑑定、供應商家地位,再加上一貫優勢的海上資源交易,在南海、東海區域一時無以倫比。在商言商,就是論劍軒、羅剎教這樣的龐然大物,都要讓出一頭地。
近年來,其影響力更向南國陸地擴張,若不是隨心法會連續多年成功舉辦,緩解了一些壓力,隨心閣在南國的傳統地位,都要再打落一層。
雖是傳說因身體緣故,這兩年已經漸漸淡出,可這樣的人物,迴風道士自己也還罷了,他知道無羽院首對其是有結交之心的。
其實,若有選擇,還是海商會這邊,更合心意,在商言商,不至於有其他意向。只是靈矯這邊,不好反覆,而且,靈矯也沒有給他反覆的機會。
女修在旁嘻嘻一笑,朝高空中那長幡信手一招,論劍軒真傳弟子的氣機傳去,不一刻便有便有寒冽劍氣,如風捲雪,傾洩而下。
只要是被旗劍天羅覆蓋的區域,論劍軒修士,隨時可以調動三千劍修之力,中間以聚仙橋聚散往來,對敵時,戰力能暴增十倍,像思定堂這樣的小勢力,當真是彈指可滅。
張妙林嚇了一跳,這時方才親身感受到,論劍軒的厚積底蘊。
靈矯倒沒有炫耀的意思,劍氣平平一落,裡面摻入了論劍軒獨有的偵測法門,倏乎間已將塢堡內外“洗”了一遍,塢堡內外修士,連帶著海商會全體,都覺得冷風吹過,身上微寒,然後倒也沒什麼了。
迴風道士心中一嘆,問道:“這樣就好了吧。”
“哪有啊,好麻煩的!初測是過了,但我還要留下標識,做上記錄,待宗門派下專管此事的長老複測之後,才能算數。”
迴風道士嘿了一聲,神色頗是複雜。
麻煩?你還真不要嫌麻煩。這兩千四百里方圓範圍內,不知有多少萬人,欲求初測而不可得,這已等於是半塊免死金牌,萬一論劍軒最後決議,要殺一個血流成河,永除後患,思定堂全要靠著它來免禍。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就是此意了。
“迴風道長。”華夫人柔和低細的嗓音復又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