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題大做,在天劫臨頭,劫火侵擾的時候,放出如此手段,激起方圓數百里天地元氣狂潮,根本就是擺出生死決戰的架勢。
何至於此……
至於的。
蓋大先生口發豪言,心頭其實凝重未消。他察覺了死魔,也察覺了危機,這並不以死魔煙消雲散為終結,事實上,他比除了餘慈以外的任何人都明白,死魔沒有那麼容易被清除,尤其是在已經浸染多時之後,隱然與他心神勾連在一起,便如病入臟腑,急切間難以袚除,唯有澄靜心神,細細調養,方可絕除後患,他自認為有這個本事。
可此時三陽劫在側,劫火侵擾,外劫勢大不說,要是內外劫數連在一起——好比一個堅固的堡壘,平常時候抵禦外敵,沒什麼壓力,可要從裡面裂出縫來,或者乾脆內外勾結、開門揖盜,事情就真的難以收拾了。
他也沒忘記,在此之前,已經被餘慈一劍,殺得道基浮動,抵禦之能,先是弱了數分。
種種因素,看起來都是小問題,但合在一處,卻陡然間成了讓他無法忽視的嚴重危機。
他又看了看天,隱藏在茫茫虛空之後的天地法則意志,是不是已經捕捉到了這個機會,開始佈置一個讓他越不過去的關口?這就是他要找的劫數和機緣嗎?
看起來“冒險”和“危機”的感覺差不多,可主動、被動之間,已是天差地別。偏偏這一切,統統都是他自找的……
蓋大先生高踞王座之上,卻是啞然苦笑,笑容尚未擴散,卻被更堅韌的意志抹平。千載磨鍊的冷硬道心,就是在這個時候發揮作用,讓他從毫無意義的怨尤中脫身出來,將全副心神都集中到解決問題上來。
一旦跳出,心神又重歸清澈,他便知道,不經意間,他已經過了一個內魔關隘,這正是他破劫而出的第一步!
由於死魔神通的勾連,界域之內,敵我兩極倒是有某種心神聯絡,在無日鬼王鋪展出的黑暗,將餘慈徹底吞沒前,他倒還不忘朝這邊掃來一眼,正與蓋大先生虛無鬼眼相對。
隨後,黑暗之中,鏘然劍鳴,與之共生的,則是飛騰之火光。
第二十一章 天亡人亡 東海血染(七)
黑暗籠罩了四面八方,不見一點光亮,不入一絲聲息,如今的餘慈,就是個瞎子、聾子,在對方已超出真人層次的界域壓制下,被封死了一切感應途徑,甚至對自身的感知,都變得遲鈍起來。
一旦“忘卻”自己是什麼樣子,模糊了肉身、神魂的印記,他的徹底崩潰時刻也將到來。而在此之前,他還要面臨鬼潮的衝擊,包括那個一看就不好惹的冕服鬼王。
只是,餘慈又怎麼可能忘記他一手打造的分身結構?別說忘記,就是將這具分身拆解成碎渣,碾上個幾十上百遍,他也可以不差一絲半毫地將其“拼裝”起來。
這就是他對自我的把握。
至於那洶湧而來的鬼潮,他只是將七星劍前指,黑暗中便劍意吞吐,瞬間生成無形屏障,以“無瑕劍圈”的法度,周流不息。
他這一手,對那些最不入流的陰兵鬼卒倒還說得過去,但鬼潮之中,王侯將帥級別的,可也不缺,懸殊的差距下,只一次最“輕微”的接觸,劍圈防禦便發生了近乎於崩潰的變形,只要再稍加一點點兒力量……
可在這時,黑暗的虛空劇烈扭曲,鬼潮最前一線,數十陰兵忽地就燃起了火,那火不是凡火,是三陽劫火,本來爆發力並不甚強,可在餘慈劍意引發下,竟是出奇犀利。
在生滅不定的火光下,黑暗中的壓力不自覺便給破除,一直給束縛的阿大如釋重負,長嘶聲中,有些狼狽地飛遁而走。
界域的壓力在加大,但限制反而降低了,因為這已經不只是餘慈和蓋大先生的交鋒,裡面還摻合進了賊老天。
餘慈可從來沒想著把蓋大先生斬於劍下,從頭到尾,設計的都是給他製造麻煩,藉機脫身的套路,可他不感興趣的事,老天爺卻很想插手進來,
這種場面,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
他連感覺帶猜,估摸著天地法則意志,是想用三陽劫一舉滅掉兩個目標,而餘慈又成了橋——藉助死魔神通開啟的縫隙,本是外劫的三陽劫火,卻能直入蓋大先生要害,所以,在沒有造成致命的傷害前,賊老天應該不會將“橋”毀掉,可一旦實現目標,“橋”的存亡也就不在其關心範圍內了。
這與當年何其相似,只不過目標從妖樹,換成了蓋大先生,還有湖中那個莫名熟悉的物件。
由此他得到一個結論:賊老天倒是挺會懶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