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很想笑,卻笑不出來,真他媽的見鬼了。
要知道兩年前,他這個弟弟跟朋友犯事,鬧出人命,家裡第一時間就找了舅舅,希望他能把事情給擺平了,可是舅舅沒出面。
弟弟被抓去蹲牢改那天,舅舅也在,那麼從容淡定,絲毫不覺得自己的決定有什麼問題,他的思想比較傳統,認為一個人做錯了事,就要接受懲罰,誰都不能例外。
陳飛可以肯定,就算他弟弟死在勞改期間,或者是出來後鬼混被人給打死了,舅舅都不當回事,怎麼現在維護起來了?
他是打了弟弟一拳,就算要得到懲罰,那也是弟弟出手,跟舅舅有什麼關係?為什麼要替對方出頭……
膝蓋還疼的,陳飛抽一口氣,暗暗的咬緊了牙關,眼底的疑惑越發深重。
周遭的氣氛很差。
黃單的鼻子滴滴答答的滴著血,指縫裡都是紅的,他剛被陳飛打的那一刻差點疼暈過去。
由於自身的體質原因,黃單很小就遠離一切暴||力|事件,他從不看熱鬧,讀書或工作的時候,跟別人產生了矛盾,向來都是講道理,君子動口不動手。
受力是雙方的,黃單跟人動手,他自己也疼,況且對他來說,罵髒話可以,動手這種行為真的非常不好,損人不利己。
黃單也不喜歡任何運動,因為很容易摔到磕到,能讓他疼半天,不光要忍著疼,還要去承受別人異樣的目光。
久而久之,黃單在面對他人的攻擊時,反應能力會很不好,剛才如果換個人,也許能躲過去。
“起來。”
頭頂響起低沉的聲音,黃單回神,眉心蹙的緊緊的,鼻樑的疼痛沒有減輕,他的視線被水霧模糊,準備起來的時候,一隻大手朝自己伸了過來。
聶文遠把蹲在地上的人拉起來,從口袋裡拿出疊整齊的帕子遞過去。
黃單接過男人遞來的帕子,快速把鼻子捂住,他的視線落在陳飛身上,什麼也沒說,就跟著聶文遠走了。
陳飛被遺忘在樹林裡,沒人喊他一聲。
那種壓迫感消失,陳飛手腳並用的爬起來,他在不遠處找了個水坑,準備把手洗一下,在手快要伸進坑裡時又突然改變了主意。
吳奶奶在屋簷下掃地,看到渾身髒兮兮的陳飛,她嚇了一跳,連忙就放下掃帚跑過去,“小飛,你不是跟小於一塊兒出去的嗎?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的?”
陳飛強顏歡笑,“我惹舅舅生氣了。”
吳奶奶摳掉他褲子上的幾塊泥巴,“我說怎麼就見你舅舅帶著小於回來,沒見著你。”
她抬頭,兩個眼袋鬆鬆垮垮的,眼神渾濁,“小飛啊,你跟奶奶說實話,你這身是不是你舅舅弄的,他打你了?”
陳飛眨眨眼睛,“沒有。”
吳奶奶在他胳膊上拍一下,沒用什麼力道,“你這孩子打小就不會撒謊,一撒謊就眨眼睛,你舅舅真是的,也不看看你都二十多歲了,怎麼還對你動手……”
想起了什麼,吳奶奶的話聲一停,她懷疑道,“小飛,你弟弟鼻子流血難道是……”
陳飛愧疚的低下頭,“是我弄的。”
吳奶奶聽了,不覺得有什麼,“兄弟倆打打鬧鬧的,不是常有的事嗎?就流個鼻血,又沒有做別的,你別怕,跟奶奶進屋去,奶奶給你找身乾淨的衣衫。”
陳飛聞言就搖頭,“奶奶,我就不進去了。”
吳奶奶二話不說就拉著他往屋裡走,“你這樣怎麼回去?什麼也別說了,聽奶奶的。”
陳飛被吳奶奶拉進了屋,沒看到他的舅舅跟弟弟。
吳奶奶給陳飛拿拖鞋,“他鼻子不是流血了嗎?在衛生間洗呢,多大點事,你舅舅還跟進去了,把他當小娃娃。”
陳飛被一個形容詞驚到了,“小娃娃?”
吳奶奶說可不是,她往裡走,“你先換鞋,奶奶去給你找衣服。”
陳飛心不在焉的換了鞋,他沒走,就站在玄關那裡,左右摳著右手指甲裡的泥,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吳奶奶拿了衣服褲子過來,“這是你舅舅以前穿的,奶奶都留著呢,你穿上看看行不行。”
陳飛沒接,“奶奶,我手髒。”
吳奶奶帶他去廚房,“要肥皂不?我去衛生間給你拿。”
陳飛說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他走到衛生間門口,聽見裡面傳出水聲,夾雜著舅舅的聲音,在說著什麼“不要再哭了”“把頭往後仰”“疼就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