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是放下電話以後才說再見的。這既威嚴,又給自己禮儀周到的感覺。沒人敢計較“部長”少說了一聲再見。
他收好電話,給自己沏了一杯茶,然後開始整理行裝。
他抬頭看見妻子時,目光變得柔和起來。寧佩雲穿著長長的天藍色綢睡衣,站在書房門口,長髮零亂地披在肩上,俏麗的臉上還帶著濃濃的睡意,正疑惑地看著他。他拍了拍桌上的公文箱說:“你瞧,又要出門了。”
她走過來,長睡衣的下襬飄起來,露出白晰的長腿。她先摟住他的脖子,然後側身坐在他的膝上,“嗨,怎麼又要走?”他和解地拍拍她的背。“就走嗎?”她問。
“是的,沒有辦法。”他看著她那好看的側影,心裡又在為自己的幸運感到驚訝。
寧佩雲是他的第二個妻子,他們去年才結婚。他的前妻是三年前病逝的。當時這對他真是個不小的打擊,他覺得這個損失是無法彌補的。和佩雲結婚後,他對前妻的看法有了一點小小的改變,他認為她是最好的母親,這一點沒變。他們有三個孩子,個個都出類拔萃,這當然要歸功於他們的母親。他長年奔波在外,這個家庭以及對孩子的教養全靠她了。相比之下,佩雲卻是個地地道道的妻子。
佩雲是那種高挑身材,卓然而立,渾身充盈巾幗氣概的女性。她的魅力常使一般的小夥子望而生畏,卻又不得不在心裡時時想念。佩雲也感到自己的氣質有些火辣。她己年近三十,不想耽誤自己的美好青春。她調到外事處當翻譯後,不知不覺地認識了特刑處的童振遠。他年長她十九歲,當時是四十八。她從沒把年齡當作一個問題,沒多久兩人就雙雙墜入愛河。後來他們才知道,這是外事處處長的精心安排。
童振遠從來沒有想到女人還能這樣。她的熱烈和溫柔都給了他極大的滿足,再也不是從前的那種例行公事了。而且她還是這樣的完美,她歡笑的時候尤其令人喜悅。他頗有幸福自今日始的感覺。
他親吻她的面頰,身體裡又感到了那種衝動。幹嗎不呢,畢竟他們有一個多月沒在一起了。他看看電子鐘,他們至少還有四十分鐘時間。他猛地抱起她,向臥室裡走去。她也笑了,用手摟緊他的脖子。
半個小時後,他哼著莫明其妙的歌,在浴室裡刮臉。他的面容趨於粗獷,棕色的面板,看上去威嚴而又兇猛。頭髮剪得很短,鬃邊已有了不少白髮,對此他只能一笑置之。他知道佩雲不在乎這個。他的嘴角有兩條長長的咬肌紋,就像兩把鉤子,鉤住他厚重的嘴。這是佩雲最喜歡用手指撥弄的地方。“就像江湖上的俠客,”她這樣說。他身高一米七八,不算高,卻極其強健,身上的肌肉成條成塊地鼓著。他的腹部已不象年輕時那麼平坦了,稍有點突出。他問佩雲的看法,她大笑著說:“我要你壯壯的,就象西班牙的野牛一樣。”
這個時候,佩雲正在廚房裡,叮叮噹噹地給他做早餐。他穿好出門的衣服,把旅行箱放在客廳門口時,佩雲已把早點端到桌上了,一大杯牛奶,煎雞蛋,還有烤麵包片。佩雲一來就改變了他的飲食習慣,她說:“這是紳士們的草料,西班牙的野牛們都吃這個。”
早餐快結束時,門鈴響了。童振遠向妻子揮揮手,她起身進了廚房。他喝掉最後一口牛奶,起身去開門。兩個面色嚴峻的年輕人站在門外。
“童處長嗎?”個子比較高的信使問。
“我就是。部裡來的?”
“是的。”
“請進吧。”童振遠讓開房門。
高個信使的手腕上銬著一個公文箱。他靈巧地開啟箱蓋,先把兩個登記簿放在童振遠的面前。這使童振遠產生了片刻的疑惑,隨後他看見信使從箱子裡拿出一大一小兩個密封的牛皮紙袋,便沒有多問,依次簽了名。信使仔細看了他的簽名,把兩個牛皮紙信封交給他,信口都用膠帶封著。
高個信使笑了一下說:“再見,童處長。”便轉身離開了。
童振遠關好門,先撕開小的信封。他吃了一驚,這竟是他的調令。他看了一眼內容,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佩雲從廚房裡走出來,目光越過他的肩膀看著調令,“我的天,”她叫道,“省廳的處長?你這不是被降了嗎?”
“部長”老頭聽到的確實是槍聲。開槍的是當地刑警隊的副隊長沙傳泰。在這之前,他正坐在一間通宵營業的小咖啡館裡。
小咖啡館裡很安靜,十幾張摺疊桌上鋪著雪白的檯布。大部分桌上都沒有人。有一對情侶坐在角落裡,臉挨著臉,密謀似的低語著。另外一夥人是談生意的,他們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