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一盞藍色的兔燈,一盞白色的龜燈。元宵節後,這天到他家赴宴的朋友,王侍郎是湖北人,陳御史是湖南人,再有就是胡牧亭、劉半江等人。他讓人把這龜、兔兩盞掛在客廳裡。
酒宴間,友人們很自然地談起了這年的燈節,議論哪兒的燈盞最好,紀曉嵐趁機問道:“不怕諸兄見笑,寒舍沒有做出好燈。只有這兩盞,還敢掛出來,諸兄看這燈製得怎樣?”說罷,紀曉嵐引著客人看這兩盞燈。人們看了,這燈的樣式做得還可以,形態很象烏龜和兔子。但論其顏色,實在不敢恭維。顯而易見,這兔子糊成白的,就合情合理了。大家更不懂這紀曉嵐又出什麼古怪玩意兒,在家中客廳裡,掛上兔燈和龜燈,猜不出是什麼用意,莫非是用“龜兔賽跑”之意?實在不明其詳。
胡牧亭心裡犯著嘀咕,也不搭訕他的問話。王侍郎到紀家來得不多,覺得既然主人問起來,不妨直說,就說道:“紀大人,這兩盞燈做的,好倒是好,美中不足,是這顏色搞錯了。在下出言失敬,紀兄多多原諒。”紀曉嵐看著燈愣神,故作不解之狀。胡牧亭看出他又在裝傻,心想又有好戲看了。果然,紀曉嵐問王侍郎道:“依兄之見,這龜和兔,該糊作什麼顏色?”王侍郎只好笑道:“紀兄,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把它兩個的顏色換一下,兔子糊白的,烏龜糊藍的,豈不各得起所?“王侍郎是湖南口音,平時講起”湖南“、”湖北“時,都說成”湖藍(南)“、”湖博(北)“,今天說起”兔子糊白的“,也說成了”兔子糊博(白)的,這正中了紀曉嵐的下懷。只聽紀曉嵐學著王侍郎的口音,說道:“噢,在下明白了。這兔子是糊白(湖北)的,這烏龜是糊藍(湖南)的。”說著,又引客人就座。王侍郎和陳御史都沒在意,轉身正要落座,聽身後響起一陣“嗤嗤”的笑聲,轉臉看時,胡牧亭、陳半江等人正笑得前仰後合。
王侍郎正莫名其妙,陳御史說道:“紀公,何不言烏龜是河間的?”一句話引得鬨堂大笑,王侍郎也明白了,紀曉嵐是有意和他們開玩笑,才做了這兩盞燈。
時過不久,紀曉嵐應邀去參加兵部尚書王傑的宴會,那位陳御史也來了,他比紀曉嵐大幾歲,也是一位生性詼諧、愛好滑稽的人,與王傑、紀曉嵐都是莫逆之交,而且品味相投,相互戲謔成習,無所顧忌。這時紀曉嵐尚在兵部侍郎任上,王傑是他的頂頭上司,在衙門裡,當著一班部屬恭恭敬敬,但到了王傑家中,也就沒大沒小了。
在他們推杯換盞、酒酣耳熱之時,廳外有一隻家犬徘徊,等候覓食殘餚。
陳御史一看到狗,觸動了靈機,故意向廳外一指,佯問紀曉嵐:“是狼是狗?”曉嵐一聽,知道御史在罵他“侍郎是狗”,他也裝糊塗隨口答道:“是狗。”王尚書插嘴問:“你何以知道是狗?”“狼與狗尾巴有別。”紀曉嵐慢條斯理地解釋,“下垂為狼,上豎(尚書)是狗!”此語一出,滿座鬨然大笑,王尚書被罵得面紅耳赤,無詞以對。陳御史笑得連喝進嘴裡的酒也噴了出來,一邊還指著王尚書說:“你倒是撿了便宜,我本來問是狼(侍郎)是狗?
卻原來尾巴上豎(尚書)是狗,哈哈哈“說完又大笑不止。
“狼狗之別,尚有其二,”大家的笑聲稍歇,紀曉嵐又接著說,“即看它吃的東西來分辯。大家都知道,狼是非肉不食。
狗卻不同,狗是遇肉吃肉,遇屎(御史)吃屎!“曉嵐的話,使剛剛低落下來的笑聲,一下子又爆響起來,這一回輪到陳御史面紅耳赤了,他沒想到剛才自鳴得意,嘲笑尚書王傑捱了罵,無話答對,接著又罵到自己頭上,也是張口結舌,沒有還嘴的餘地。
如此神妙的諧音詞句,曉嵐常是脫口而出,好像根本不加思索。
這年春天,衡陽太守劉朝玉,赴京公幹,返任前夕,拜見紀曉嵐,因南嶽寺一方丈圓寂,攜來挽軸,請曉嵐捉刀代撰一副輓聯。
劉太守說:“學生明日返回任所,此來一則向恩師拜辭,二則因南嶽山死了個和尚,求恩師勞神,賜撰一副輓聯。”“好好!”紀曉嵐笑著應承,不假思索,提起筆來就在挽軸上寫道:“南嶽山死個和尚:”劉朝玉一看紀曉嵐寫的,就是他剛才說的一句話,心頭很不是滋味,以為紀曉嵐如此作聯,輕率採用低俗口語,豈非浪得虛名?他帶回衡陽,也無法使用啊?只是劉太守礙於情面,不敢有所表示罷了。
紀曉嵐接著又寫出下聯:“西竺國添位如來。”如此一來,聯意立刻轉低俗為高雅,而且神速工整,劉朝玉頓生敬意,驚服不已,拜謝而去。
胡牧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