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意思的是,他使用的一些器物,也都題刻上銘文。請看:筆銘毫毛茂茂中書君,我之役爾良已勤。
郛爾管城策爾勳,爾其努力張我軍,使我落紙如煙雲。
筆船銘管之圓,持以方;毫之柔,搘以剛。然其走也,循牆。
錐銘汝穎之士,亦莫逾爾。幸所鑽者,故紙。
鞅挾之術,為鑽之祖。鋒利如斯,吾真愧汝。
小鋸銘纖齒稜稜,犀利自矜。然盤根錯節,非汝所勝。當知有能有不能。
刷銘治人之道,忌察淵魚;治己之道,則汙垢必除。言各有當,君子念諸。
裁刀銘當斷則斷,以齊不齊,利器在手,孰得而參差?
這些銘文,言簡意賅,發人深思,彌足玩味。難怪向他索硯的人,比贈硯的人多得多;本來不算名貴的東西,經他制上銘文,立刻價增百倍,成為一件珍貴的藝術品,頗有收藏價值。也有不少的人,將自己的硯拿來,請他題寫銘文,視為珍貴的饋贈。
紀曉嵐雖然嗜硯成癖,但他認為世間萬物,聚散無常,主人不會永久不變,即使終生死守,百年之後,又不知為誰人所有,反不如贈給友人,留作永恆的紀念。
當年陳來章得到一方石硯,上面刻著雲中儀鳳的圖案,並刻著相國樑瑤峰的銘文:“其鳴將將,乘之翱翔,有媯之祥;其鳴歸昌,雲行四方,以發德光。”陳來章極為愛惜。
但時過不久,這一硯臺被人盜走。八年之後,陳來章的兒子找到古硯的下落,又出錢買了回來,拿給紀曉嵐,請他題上銘文。紀曉嵐與陳家是親戚,又聽說這一方硯的奇特經歷,便欣然題道:“失而復得,如寶玉大弓,孰使之然;故物適逢,譬威風之翀雲,翩沒影於遙空,及其歸也,必仍止於梧桐。”那年會試,紀曉嵐任主考官。在聚奎堂閱卷,看同考官繹堂使用的硯臺,確實是硯中佳品,心中不勝喜歡,向繹堂討要,繹堂捨不得給。不願給就算了,紀曉嵐可不肯善罷干休,出闈時,搶先把硯臺塞入衣內,挾回家中,就是給也要給,不給也要給。
儘管這樣,繹堂仍然捨不得,回到家中,另為紀曉嵐選了一方,贖換被搶走的那一方。他向紀曉嵐說:“紀公真捨得下手!何必動手搶呢?”“繹公,這要問你自己呀!哈哈哈,莫非此類事體,繹公沒幹過?劉石庵那方硯,不也是被你奪走的嗎?啊?!'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真乃誠至之言,誠至之言!哈哈哈”紀曉嵐嘻嘻哈哈地說著。
繹堂也笑了起來,他曾將劉墉的一方硯攫為己有。止住笑聲,紀曉嵐說道:“既然你這樣捨不得,那你就換回去吧。
你送我的這一方,已有現成的銘文了。“”什麼銘文?繹堂願意領教!“”就題作'螳螂黃雀'怎麼樣?哈哈哈“繹堂聽了笑道:”不雅不雅。我這一方,倒要有勞於你,題上銘文,叫它不虛此行呀,何如?“”好好!“紀曉嵐略一思索,接著說:”我倒想出一首詩,權充銘文,你看如何?“說罷,紀曉嵐吟道:機心一動生諸緣,擾擾黃雀螳螂蟬。
楚人失弓楚人得,何妨作是何等觀。
因君忽憶老米顛,王晤一帖輕據船。
玉蟾蜍滴相思淚,卻自區區愛硯山。
兩人笑罷,繹堂記在紙上,然後告辭而去。
說起紀氏所藏之硯,本書作者也算有幸。待本書著述告竣,並即將付梓發排時,本書作者竟然發現紀氏所藏硯一真品及一圖片。其真品為當代著名北派山水畫家、吉林長春人黃秋實所藏,此為紫石硯,上刻有人物風光圖,側畔鐫有記文,其字為:“好春軒之故物,今歸於閱微草堂”。另一圖片在河北獻縣發現,右刻硯銘為:“濡筆微吟,如對素琴,弦外有音,靜洗餘心,邈然月白而江深。”左記雲:“餘有琴硯三,此為第一,宋牧仲家故物也。曉嵐銘並識。”恐其有忘,逐記於此。
紀曉嵐68歲時,又由禮部尚書遷任左都御史,他的子女已經長大成人,最小的女兒,明�生的梅媛,此時也已經十多歲。在一般人來說,到了六七十歲的年紀,已是日暮秋黃時節,但紀曉嵐身體十分健壯,雖然略微瘦了些,但精神炯炯,光采照人。倒是他的夫人馬月芳,剛剛大病初癒,已顯得老態龍鍾了。
馬伕人剛剛離開病榻,紀曉嵐最寵愛的侍姬明�又病倒了。半年多來,明�為了照顧馬伕人,晝夜守在床前,像個親生女兒一樣,調羹喂藥,噓寒問暖,一刻也不得消閒。馬伕人病體好轉,明�算鬆了一口氣,但她由於操勞過度,此時身子支撐不住了,遂至一病不棄。
明�是個十分讓人憐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