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乾脆話都不回了,忿忿地瞪著他們。不辣們終於頂不住了。
蛇屁股:“不說就不說嘛,還想光顧下自家人生意。”
我瞪著那幫傢伙消失,迷龍和他們不一夥,但從防炮洞外跑過時衝我拍了拍屁股。死啦死啦身後跟著狗肉,丫探了個頭進來瞄我一眼。
死啦死啦:“不去拉倒。”
似乎安靜了,但最後一個進來的是阿譯,而且進來的最正式,也穿得最光鮮,整一整自己,用一種同樣光鮮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光鮮,而羞澀。
我:“人模狗樣子,過得去。滾吧。”
阿譯便高興甚至感激地衝我點點頭,去了。終於安靜了下來,我有點兒恍惚地看著這凌亂還滲著黴氣的洞子。
發了餉,就有很多人想進城,唯一能去的只有禪達。死啦死啦和迷龍是的一定要去的,出自告人或不可告人的目的。不辣和郝獸醫們是要去的,他們是綁作一堆的人捆子。阿譯也是要去的,儘管一臉要和初戀情人約會的操行,但傻子都知道,他隔段時間就得去向唐基彙報炮灰團劣行。
我在壕溝裡晃盪著,在留守的兵眼裡,我是這幾個時辰的最高陣地長官,對我自己而言,我是一個魂不守舍的不知何去何從的瘸子。老炮灰都走了,對著一群新炮灰,我覺得我是一個人。我希望通往山下的路斷成天塹,我所在的地方成了孤峰,我一個人在孤峰上老死。
我指指這個,戳戳那個,讓一幫好好坐那偷懶的癟犢子玩意起來排隊立正,把某個傢伙的領釦繫到一個勒死他的地步,踢幾個屁股,拿棍子敲打某個人的鋼盔,趕著人把槍位從甲處搬到乙處。
沒兩小時就發現高估了自己,這要是孤峰,我準已經操了鋤頭,填一條通往外邊的路。我受不了新來的炮灰。他們當對岸的殺手真是我們讓他們看的受驚兔子,當子彈打在身上只帶走一塊肉而不是小命,以為只要帶著槍拉屎就會永遠不死。
我只是一個人,我從沒試過一個人。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我現在已經不像個陣地最高長官了,我窩在交通壕裡,我周圍蜷了一幫什麼都像就是不像兵的兵,我在打擊他們士氣兼之散佈謠言。
我神氣活現地敲打著滿漢的盔,讓他經常要提一下又遮往了視線的盔。
“捱過槍嗎?”我扔著一發七九二子彈玩兒,“當打在你身上還是這麼大個?傻的。——通——”
我把那發子彈杵在泥蛋的胸口。泥蛋震了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
“躲不開。別想躲開,它比聲快兩倍多。進去,肉撕開,撕得很開,連血管帶肉,帶神經。呼,帶走一大塊,它走了,你的肉想合上,合不上,撕爛了。這是好的,沒打在骨頭上。打骨頭上它就在你那一百多斤裡打旋,轉著圈,開出一條道,打胸口的子彈也許就在肚子裡才找到。打腦袋上,進去,——通——,然後出不去,就在腦袋裡打轉。——柔柔柔柔——,好幾圈,這裡邊的東西被攪成糊……”
那幫鄉下人的臉被我嚇得煞白,無論如何,這帶給我一種怪異的快樂。
泥蛋:“怎麼跟別人說的不一樣啊?”
我:“他們說假話,我說真的。這還是好的。這是步槍,輕的。重機槍,空空空空,那東西是潑子彈的。別指望就挨一發。通通通,它能推得你從這撞到那。你被打爛了,你也撞爛了。趕快看,哧,你拿槍的手輕啦,整條,撕走啦……”
一片煞白的臉中一張最煞白的臉:“……真的嗎?”
我:“當然真的,知道為什麼打仗總有那麼多失蹤的嗎?爛糊啦……你怎麼就回來啦?”
我跳了起來,一群人中間被嚇得最慘的一個是我們的督導阿譯。
阿譯:“沒人。”
我:“唐基不在?”
阿譯:“嗯。”他反過味來:“我找副師座幹嘛?”
我:“得啦得啦。一個肚子裡的蛔蟲,誰身上的蝨子是個公母都瞞不過。”
阿譯忽然表情怪異地看著我,而我也發現了我在相當親切地拍打著他。
阿譯:“煩啦,你這兩天怪兮兮的。”
我:“小太爺從來就是天生異相的。”
阿譯:“我的意思是說……”
泥蛋在那邊可著勁大喊:“王八蛋!”
我嚇了一跳:“幹什麼幹什麼?”
滿漢憤怒地:“鬼子那邊罵我們!”
我:“罵什麼?”
滿漢:“八格牙路!”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