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分(1 / 4)

小說:三家巷 作者:北方刷刷

氣,捂著臉對墳墓說道:

“一切都完了,一切都完了。你再不回來了。這是千真萬確的了。這世界怎麼這樣空虛,寂寞?人生怎麼這樣悲傷,痛苦?什麼都是徒然的,什麼都是灰暗的,什麼都是殘酷無情的!你能夠知道你什麼時候生下來,可是你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突然死去。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也沒有人愛護,也沒有人惋惜,一下子就破壞了,毀滅了,陰消陽散了!生命不過像一顆露珠,一根小草,一片破瓦,一塊爛布,——美麗,智慧,溫柔,嫵媚,都不過是一種幻象!唉,這裡還剩下什麼有意義的東西,值得我去留戀,去羨慕,去珍重,去奮鬥的麼?沒有了,沒有了,一樣都沒了!我不如跟著你去,在漫漫的長夜裡陪伴著你,在安靜的黑暗裡一道消逝。”

他這樣哭了又訴,訴了又哭,沒有層次,沒有段落,沒有開頭,沒有結尾,反覆纏綿地對著那墳墓說話,不知不覺地太陽西斜了。這時候,冷不防有人在他背後叫了他一聲:“炳哥!”他大吃一驚,彷彿從那虛無縹緲的雲層當中掉落地上。他從那山首上跳了起來,定神一看,原來是陳文婷,就結結巴巴地問她道:“你怎麼跑到這兒來?”她狡猾地笑著說:“家裡面大家都擔心著你,二姨更是急得不得了。我說,‘蛇有蛇路,鼠有鼠路,讓我來找。’我就一個勁兒跑到這裡來了。走吧,跟我一道回去吧。桃表姐已經升了仙,你還是一個凡夫俗子,你攆不上她。走吧!”周炳帶著感激的心情說:“阿婷,你對我真好。——可是,你不想念桃表姐麼?她生前對你是很好的!”陳文婷說:“我很想念她,我也知道她對我不錯,——可是,咱們走吧,天不早了。”周炳帶著一副麻木不仁的臉孔跟著她下了山,沿著來路往回走。到家的時候已經黃昏了。陳文婷回家吃飯,周炳很想喝酒,就又披起衣服,到惠愛路正岐利剪刀鋪子去找他的老夥計杜發,兩個人一道去喝酒。他們剛走進“平記”炒賣館門口,杜發眼快,一眼看見裡面有兩個人對面坐著,有說有笑,在一張桌子上喝酒,立刻把周炳拖著往後退。周炳說:“幹什麼?”杜發露出很神秘的樣子,低聲說:“你沒看見,那裡面有兩個人在一張桌子上喝酒?一個是你榕哥的拜把兄弟李民魁,一個是‘茶居’工會的工賊梁森,怪不怪?”周炳再轉回平記門口,探頭往裡仔細一看,果然見李民魁和一個蛇頭鼠眼的人在喝酒。那傢伙正是廣州的著名工賊梁森。他過去曾經因為破壞罷工,被三個工會開除過,最近又混進了茶居工會,還當了一名執行委員。周炳認識他這個人,又聽哥哥們談過他的事兒,心裡也覺得奇怪,可是他這時候不想多管閒事,就甩了一甩手,說:

“不管他!咱們另找一個乾淨地方喝咱們的!”

不多久,他倆就相跟著走進一家叫做“富珍”的小炒賣館子裡坐下喝酒。這酒館不大,只有一個直廳和一個橫廳,到處都密擠擠地擺滿了小方桌子和小方凳子。他們揀橫廳西南角上一個靜處坐了,點了一個生筋田雞,一個豉汁排骨,兩個菜。菜還沒到,每人先要了一碗四兩重的雙蒸酒,一口氣咕嚕咕嚕喝了下去。以後每人又要了一碗,一面吃菜,一面慢慢地喝。越喝,酒館裡的客人越多。到他們喝完了兩斤酒,吃完了另加的茄汁牛肉片和咕嚕肉兩個菜,每人又吃了一碗白飯之後,酒館裡已經坐滿了客人,到處都高聲談笑,烏煙瘴氣,連彼此說話都聽不清了。一個唱曲的女孩子走到他們面前,要給他們唱曲,拉二絃的師傅站在她後面,笑眯眯地聽候吩咐。杜發酒量本來淺,先就醉了。他拉住那女孩子的手,把一個雙角子銀幣按在她的掌心裡,含糊不清地問道:“你叫什麼?住在哪裡?”那女孩子狡猾地笑了一笑說:“我叫阿葵,住在擢甲裡二百號,怎麼樣?”旁邊知道擢甲裡並沒有二百號的酒客都因為她答得俏皮而哈哈大笑。杜發醉眼矇矓地望著阿葵,伸手去擰了她一下臉蛋,說:“走吧,等一會兒我到你家裡去過夜。”阿葵走開之後,周炳和杜發也會了賬,從富珍酒館走了出來。晚風一吹,喝下去的酒直往上湧,兩個人一面打著呃,一面東倒西歪地邁著步,又不斷說著胡話,全都醉了。

周炳回到家,一腳跨進神樓底,就看見有一位姑娘坐在燈前等候他。他心裡十分詫異。開頭,他以為那是區桃,仔細一看,又不太像。再一看,那位姑娘變出了七、八個化身,在他的眼前來回旋轉,又都成了區桃了。他高興得快要發狂,大聲叫嚷道:“區桃,桃表姐!”她卻垂低了頭,沒有睬他。他縱身一跳,跳到她跟前,抱著她,在她的頭上、額上、臉上吻了又吻,一面含糊不清地叫著她的名字:“桃子,桃子,小桃子……”那位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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