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部分(2 / 4)

小說:三家巷 作者:北方刷刷

盼你珍重!

下面簽了名字,寫了“民國十五年雙十節後一日”的日期,他就把信封了口,在信封上寫了“陳文婷君親啟”六個字,下面寫了“內詳”兩個字,從陳家的矮鐵門投了進去。把這一切事情做完了,他覺著心安理得,就告訴媽媽不回家吃晚飯,上南關去找清道工人陶華、印刷工人關傑、蒸粉工人馬有、手車修理工人丘照一道上裁縫工人邵煜鋪子裡喝酒去。他一邊喝酒,一邊把他給陳文婷寫信絕交的事情告訴他們,大家都認為他做得挺對。

晚上回家,陳文婷已經坐在神廳等他。周楊氏陪著她閒談,見周炳回來,就悄悄回房去了。這裡陳文婷也不說別的,直接就談起那封信的事兒。她用動人憐憫的聲調說:“咱倆都不是小孩子了,咱倆都快要走進社會——做人處世了,你怎麼還只管任性胡來呢!想想看,給我寫那麼一封信,還不如把我殺了得好!我有什麼罪過?我堅決跟著你革命,你叫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我不過乞求你那一點多餘的愛!我是無辜的!就是我家裡的人不好,跟我有什麼相干?你怎麼不分一點青、紅、皂、白?”周炳只管耷拉著腦袋,不做聲。禁不住陳文婷再三哀求,他終於心軟下來了。他長長嘆了一口氣道:

“你真是一個奇怪的動物,一個叫人猜不透的姑娘!你明明看見是火,卻一定要撲下去!看來,你跟他們到底是有些分別的。不過,你可曾想過:你這樣做,會給你帶來多少、多少的痛苦,痛苦,痛苦?”

陳文婷站了起來,她動都不動地站著,也不說話。她那雪白的大襟衫、長褲子在昏暗的電燈光下顯得非常聖潔,像第一公園裡的觀音大士一樣。

25 血腥的春天

半年之後的一個春雨之夜。周家三兄弟都在神樓底裡待著。周金躺在自己的床上,周榕躺在周炳的床上,周炳坐在寫字檯子前面,拿鉛筆輕輕敲著桌面。憂鬱和沉悶籠罩著人間,無聲的春雨跟著緩緩的涼風從窗戶飄進來,院子外面久不久一滴、一答,一滴、一答地響著,和周炳的鉛筆敲打聲互相應和。這時候,周榕失業已經半年多了,離婚也半年多了。周金因為前兩天聽說上海的總工會叫蔣介石查封了,工人糾察隊叫國民黨軍隊繳械了,上海的血腥屠殺開始了,就趕回省城來,一直忙著沒回石井兵工廠去。周炳雖然恢復了學籍,仍然在高中一年級唸書,但是跟學校總是貌合神離,對功課根本提不起一點興趣。這天晚上一吃過晚飯,他們就是這樣躺的躺,坐的坐,到現在還沒有人開過腔說話。抽了數不清的生切煙之後,周金到底開口了:

“辛亥革命沒有成功,是因為出了個袁世凱。這回國民革命眼看著要成功了,卻又出了個蔣介石。工人階級的命運好苦呵!”

周榕接上說:“是呀!可咱們該怎麼辦呢?這兩年來,我一直就沒鬧清楚。為什麼我們對國民黨那樣好,他們對我們總是那樣壞!我們吃小份兒,他們吃大份兒。可是我們過的心驚肉跳,他們倒是大不咧咧地滿不在乎。現在對工人,對共產黨員,對革命的青年男女,又是這個樣子!這論交情,論道義,論天理,論良心,都是說不過去的!”

周金把床板拍了一下說:“可不就是咱們把那姓蔣的慣壞了!他要雨就雨,要風就風!去年三月二十日中山艦的事情能放他過去,什麼事情再不放他過去!你瞧著他還要當總統、皇帝呢!你能奈他什麼何?”

周榕陰沉地說:“話是這樣講了,可也是形勢所逼:那會兒人家是主,我們是客;人家是領頭,我們是跟後;人家本錢大,我們本錢小。你又能怎麼樣?何況那時候姓蔣的還是個左派呢!”

“左他娘個屄!”大哥粗暴地吼喊起來了。“欺騙!上當!恥辱!人家坐轎子,我們抬轎子。人家是東家,我們是扛活兒。人家叫住就住,人家叫走就走。我們兵沒個兵,官沒個官,錢沒個錢,權沒個權。什麼把柄都抓在他姓蔣的手裡。這是革的什麼命!”

周榕在床上翻了一個身,長長地嘆了口氣道:“嗐!多氣悶哪。時勢如此,也說不得那許多了。總之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就是了。人家當頭做主,你不是在人家手指縫裡討生活又怎麼的?現在希望國民黨還有一點革命良心就是了!”周炳也拍了一下桌子,發脾氣道:“這不可能!他能解散總工會,繳工人糾察隊的械,殺了那許多人,還有什麼革命良心?這不跟吳佩孚、孫傳芳、段祺瑞一個樣兒了麼?除非咱們工人糾察隊能夠把上海佔領下來,跟他硬幹一場!除非咱們乾脆和那姓蔣的決裂了,把他的命也給革了下來!咱們組織咱們的工人政府!”周金又抽上一根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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