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的傻子。然而一轉念,他又覺得應該彼此原諒。“相互原諒之後,我最好是在餘生之中永遠不再與她來往。”他想道。這想法就像蘭德格爾醫生鋒利的手術刀一樣從他腦海裡一劃而過。
六個月之後,在蒙特卡洛的巴黎飯店,當他穿過那裝飾華麗、形如洞穴的飯店大廳時,看見瑪麗安娜站在大理石圓柱旁一大堆行李箱的前面,離他不過20英尺遠。八五八書房在這些日子裡他已經見慣了那些與瑪麗安娜一模一樣的女人,因而初看這一位時並沒有感到激動不安。然而後來他注意到行李箱上的花押字十分眼熟,又認出那系行李牌的紅絲繩結成的精巧的蝴蝶結,於是他知道這是真正的瑪麗安娜,而不是在康諾特飯店門前看見的幻影。她顯得老一些了,左邊臉頰上出現了一道他從來不曾見過的皺紋。她的頭髮顏色也變得暗淡了,髮型頗為普通,衣著也相當樸素,從前的光彩已經蕩然無存,即使如此人們仍然盯住她並竊竊私語。弗雷澤身子一傾,感到有些站立不穩,立即用手抓住附近的一根柱子,竭力控制自己的衝動,以免奔上前去。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慢而又引人注目地朝她面前走去,並且努力擺出一副有名望的瑞士商人的派頭。
“瑪麗安娜?”
她轉過身來盯住他,那神情表明她根本不認識他。
“是的,我的外貌完全變了。”他微笑道。
“很遺憾,我不……”
一個比她年輕五六歲的男子,彷彿一下子從地板下面冒出來似的,不知不覺就站在了弗雷澤和瑪麗安娜之間。這人細高個子,戴著太陽鏡,顯得很機靈。是她的情人?保鏢?或者僅僅是她的一個隨行人員?他站在弗雷澤的面前,舉止大方,令人愉快,但顯得堅強有力,彷彿是在說:讓我們別找麻煩,對不對?
“聽我說話的聲音,”弗雷澤說道,“你大概沒有忘記我的聲音。只是我的相貌完全不同了。”
戴太陽鏡的傢伙明顯流露出一種威脅人的神態。“等一等。”當他靠近一步與弗雷澤鼻尖對鼻尖時,瑪麗安娜說道,“退下去,奧裡利歐。”她望著窗外愈來愈濃的暮色說道,“洛倫?”
弗雷澤點了點頭,朝她走過去。一見瑪麗安娜的手勢,戴太陽鏡的傢伙就像精靈回到魔瓶裡一樣消失了。弗雷澤感到他此時異常地鎮靜,他看見瑪麗安娜的上嘴唇在顫動,鼻孔微微一扇。“我以為我決不想再見到你,”他說道,“可是我錯了。當我一看見到你並認出確實是你時,就意識到我從來沒有停止對你的思念,沒有想要拋棄你的念頭。我想完全回到從前那樣的生活。”
她睜大了眼睛。“你認為你能夠嗎?”
“也許能。”
“你真是一個該死的傻瓜。”她溫和而又充滿柔情地說道。
“我知道,我乾的這一切把自己弄得一塌糊塗。”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說道,“你把我們兩人都弄得一塌糊塗,更不必提那可憐的雜種了。可是這事已不能更改,不是嗎?要是你知道我曾經常祈禱別發生這樣的事就好了。”她搖搖頭又說道,“這根本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和他所幹的只是一件蠢事而已。你怎麼竟然這麼在乎?”
“什麼?”
“為這樣一樁事而殺人?一瞬間就把三個人都毀了,就為了那樣一樁事?”
“什麼?”他又說道,“你竟會對我這麼說?”
戴太陽鏡的傢伙又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你就要錯過去機場的車了,瑪麗安娜。”
“是的,是的。好,我們走吧。”
弗雷澤呆如木雞似的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看著。戴太陽鏡的傢伙一點頭,立即出現一群搬運工把行李箱往外運送。當瑪麗安娜走到大門口時,她突然回過頭來,在那昏暗的燈光中她的眼睛似乎突然改變了顏色,帶有那同樣奇異的黃寶石光彩,這正是他想像他在赫維特的眼睛裡所看見的那種顏色。然後她轉過頭走出去了。
一小時之後他到領事館去自首了。他們在通緝犯名單上沒有找到他的名字,他告訴他們繼續檢視前幾年的名單,於是才找到他的名字。他們給他半天時間了結他的事務,但他回答說他沒有什麼可了結的。於是他們便辦理手續將他引渡回美國,而他卻像一個遊客補辦遺失的護照那樣站在一旁觀看。
回國像是回到很久以前曾經遊歷過的一個陌生的國度一樣,一切事物都很熟悉,但行事的方式卻大不一樣。無休止的審問、商議和心理檢查。他的辯護律師禮貌得有些過分,好像他們擔心說錯了一個字就會引起他勃然大怒一樣,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