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是,我們村的女人與我們村的男人睡覺天經地義,絕不允許外人染指。這是有關一個村的主權問題,顏面問題,大是大非問題,這個問題不解決好,我們的臉皮就被人揭了。我的憤怒與哈娃的憤怒都出自同樣一個原因。這幾年,我們與外村的孩子打架,他們張口就來這麼一句:
“員外村的女人都是爛貨!”
聽聽啊,這是什麼話,難道員外村的女人都是爛貨?一個老鼠害一鍋湯,一個巴掌扇翻一村人。作為新時代的員外村男人,是可忍,孰不可忍,這種現象再也不能繼續下去了。我與哈娃商定,利用一個週六,我們事先埋伏在河邊,等年幹部脫了衣服準備涉水過河時,趁其不備,推進河裡,讓滾滾馬蓮河洪流吞沒這個給我們倆,給員外村帶來無盡恥辱的壞蛋。
可是,沒等我們動手,年幹部已經離開了村子,縣上派了兩個人,問村上要了一頭驢子,年幹部雙手捂嘴,騎著驢,那兩個人一個牽驢,一個在旁邊幫襯,把年幹部帶回縣上了。
他的舌頭被人咬斷了。
咬他的是葉兒乾媽。
。 想看書來
青白鹽 二十七(1)
星期一那一晚,年幹部一手抓著自己跌在葉兒炕上的半截舌頭,一手捂著血淋淋的嘴從葉兒家裡跑出來,滿村風跑,慘聲叫號。他已發不出聲來了,發出的是那種唔哇唔哇的聲音,如吹奏石壎,蒼涼幽遠,一聲聲滲到大地深處,滲入人心深處。全村被這奇怪的叫聲驚醒了,嚇壞了,民兵馬連長責任在肩,嘩地給他那支半自動步槍上了刺刀,吶喊著衝了出來。他向全村大喊:大家不要慌,關緊屋門,不要出來。全體民兵迅速集合,投入戰鬥!此夜月亮是有的,但天空浮雲繚繞,光線黯淡。他循聲而去,只見一個人在野地裡沒頭沒腦地奔跑,他的好身體,他的非凡勇敢,和訓練有素,派上了用場。他一手提槍,貓腰快速抵近,只有幾米遠了,那人仍渾然不覺,馬連長一個縱躍,刺刀尖頂住那人後背,厲聲喝道:
“不許動!舉起手來!”
那人只舉起了一隻手,另一隻手似乎還有什麼動作。馬連長透過朦朧的光,看見那人背影異常熟悉,他已認出了是誰,但事已至此,必須做的更像一回事兒,便手上使了勁兒,怒喝道:
“舉起手來!轉過身來!不然我挑了你!”
年幹部緩緩轉過身來,捂嘴的那隻手被全部染紅了,血湧出指縫,滴滴噠噠,下巴頦、胸前,都掛滿了,像農婦手工染制的紅絲線。馬連長收了槍,雙腳啪地一碰,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大聲說:
“員外村民兵連長馬四兒奉命前來報到,請首長指示!”
“唔哇,唔哇。”
“請首長指示,堅決完成任務!”
“唔哇,唔哇!”
“首長,首長,我是民兵連長,請明確指示!”
“唔哇,唔哇!”
村裡沸騰了,民兵們聽見連長的喊聲在這裡,敵情似乎已經解除了,有槍的持槍,沒槍的手持長矛,吶喊著從這邊衝過來,不是民兵,但是膽子較大的村民,也手持各種勞動工具,吶喊著,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
“咋回事兒,咋回事兒?誰把年幹部傷成這樣了,階級敵人也忒猖狂了,抓住了沒有,抓住了,把狗日的砸成肉醬餵狗!”
人們你一言,我一語,吵翻了天。馬連長大喝一聲:
“把屄都給我夾緊!聽首長指示!”
人們嘩地安靜下來,都把目光投向年幹部。
“唔哇,唔哇。唔哇,唔哇。”
大家面面相覷,心說,年幹部平時在大會上念檔案,念大半天,連一個結兒都不打的,講話作報告,手裡一片紙都不用拿,一個晚上就像倒核桃似的,咣啷咣啷,睡著的人硬是一遍一遍被他咣啷醒了,要說罵人,那口才真是世上少有,前七輩子,後八輩子,翻過來,倒過去,挨個兒日一遍,沒有重樣兒的。今兒個這是咋的啦?
年幹部這個時候大概意識到了,他說的話大家聽不懂,靈機一動,把手心攤開,伸到馬連長面前。馬連長湊過去,一看沒看明白,又湊得更近些,看似一坨肉,又覺得太過離譜,便把拇指和食指撮起,把那物兒撮過來,手心軟軟乎乎,粘粘膩膩,像是一根蚯蚓。他什麼都不怕,不怕虎豹熊羆,不怕武裝到牙齒的帝國主義社會帝國主義,不怕暗藏的階級敵人,但他怕蟲子,哪怕是根本不可能傷人的小蟲兒。他手一顫,那物兒掉在地上,混入泥土中。“唔哇,唔哇”,年幹部悶叫著,飛起一腳,踢在了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