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馬氏家族少受欺負才這樣做的。娃,人要有良心呢,我是快要死的人了,你葉兒乾媽還年輕,還要活人的,你是男人,不要只顧掄起毬頭子日女人,要知道愛惜她們呢,這和種莊稼一樣,要愛惜土地,地裡才可長成好莊稼。”
我的心裡波濤洶湧,卻無語以答。馬登月長嘆一聲說:
“你葉兒乾媽以前哪怕被人說的多麼難聽,畢竟都是閒話,這一次,名聲徹底毀了。你想想這是什麼事情啊,淫婦咬斷姦夫的舌頭,曠古少有啊,雖然政府拿捏的緊,可這種事拿捏得住麼,用不了一月半月,方圓幾百裡都知道了。”馬登月兩眼緊閉,兩片嘴唇歡快異常,一口一口咂旱菸鍋,油燈下,煙霧在頭頂鋪了厚厚一層。他突然從嘴裡抽出菸嘴兒,睜大眼睛,有些氣急敗壞地說:“都是你這狗日的闖的禍!”
我大惑不解,我這人從小是能擔得住事情的,我做的事,哪怕天大的壞事,只要是我做的,我不否認,不是我做的,哪怕是天大的好事,我決不承認。我說:
“我又沒讓她咬別人舌頭。”
“我說你狗日的沒良心,你還嘴硬。你要不想去殺年幹部,她能做這種事嗎,還不是為了斷了你狗日的這想頭?”
“啊?她怎麼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不過,你狗日的做這事雖然孟浪了一些,卻算得上男人作為,不愧是我的好孫子。你還愣在這兒幹什麼,不去看看你乾媽?”
我一時五內俱焚,拔腿一頭衝出門去,跌跌撞撞,和身撞開哈娃家的柴把大門,撞進裡屋,只見哈娃在地上跪著,葉兒乾媽手持捅火棍,怒氣衝衝,淚流滿面,坐在炕邊。見我來了,她說
“來得正好,給我跪下!”
我忸怩了一下,不跪。我這人從小有個怪脾氣,人說男兒膝下有黃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我不是講究這個,我沒有這麼高明,我只是覺得把頭杵在地上,屁股高高蹶起,身子一抑一揚,像餓狗吞泔水一般,賊難看。我爺爺這麼古板的人,過年時,還要給比他年齡小,輩分比他高的宗族長輩磕頭的,我不磕,給誰都不磕,開始受過一些責罵,不管用,後來也沒人管了,長輩們都說,別理那狗日的,受他一個頭,能高能低,頂吃頂喝?葉兒乾媽見我不跪,一躍跳下炕,捅火棍掄圓了,在我的腿彎處狠狠斫了一下,我撲通與哈娃並排跪下了,我雙手撐地想站起來,她雙手揚起捅火棍,哈娃悄悄扯一下我的袖口,朝我嚴重一瞥,我知道好漢不吃眼前虧,乖乖跪下了。葉兒乾媽出去關了柴門,回來又掩了屋門,手持捅火棍,坐回炕邊,厲聲喝道:
“說!殺人的注意誰出的?”
“我!”我挺起胸部說。
“我!”哈娃同時挺起胸部豪邁地說。
“是我!我倆在一起的時候,壞主意都是我出的。”我驕傲地說。
“可是,這一次的主意是我出的。”哈娃不甘示弱,傲然說。
“你才是一個爛初一學生,還能給初二生出注意?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我一臉的不屑。
“有志不在年高,自古英雄出少年!再說,我與你同歲,只是比你低一年級。”哈娃紅脖子漲臉,嘴唇都哆嗦了。
“哼哼,你承認低一個年級就行了,我不跟低年級學生爭高低。”我乾脆抿了嘴唇,表示這是我就這個問題的最後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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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白鹽 二十七(5)
哈娃囁嚅了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葉兒乾媽卻撲哧一聲笑了,她笑起來是很好看的,兩個酒窩一忽閃,我感到了暈眩。她長嘆一聲,眼淚立即濡溼了臉面,兩個酒窩裡貯滿了淚水,在昏暗的煤油燈光下,波光瀲灩,一派粲然。我心裡一鬆,想跟著笑一下,她卻揮去淚水,收了笑容,兩個酒窩馬上被緊繃的臉皮抹平了,她說:
“無論是誰出的主意,我要問你們:怎麼會想出要殺人的主意來?人是隨便可以殺的嗎?”
“好人不能殺,壞人難道殺不得?”我說。
“誰是壞人?”葉兒乾媽說。
“年幹部難道不壞?”
“他是壞人,人家怎麼壞了?”葉兒乾媽說。
我胸部一挺,一句話差點從嘴裡蹦出來,又讓我死死咬住了。我想說,我見過多少次他壓在你身上,你又不是他婆娘,他憑什麼壓你?但我沒說出口,我知道這個問題很複雜。葉兒乾媽見我語塞,她冷笑道: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可那是你殺人的理由嗎,這種理由可以殺人的話,這世上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