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去一趟了。
果然,李三定像是躲避秋月似的站起來,朝了自己的房間去了,母親還沒來得及阻攔,他已經迅速地將門關上,就聽得啪嗒一聲,插銷都給拉上了。
秋月想上去砸門,母親狠狠將她拽了回來,說,不知道你爸在睡覺嗎?
秋月揉著被拽疼的胳膊,覺得母親的狠不是對了三定,倒像對了她的,便不甘心地問,不叫三定去叫誰去?
母親更狠狠地說,我!誰也不用你們,我自個兒去!
姐妹倆看著母親駕起車子,都沒吱聲,也沒阻攔。
母親出去沒多大工夫,就傳來了豬的淒厲的叫聲。
李三定和兩姐妹都聽到了,他們在各自的屋裡,同時怔了一下。兩姐妹忍不住把父親也叫醒了。父親不相信地嚷著,三定回來了?三定怎麼會回來呢?
正當父親要追根問底時,母親卻也和三定一樣地回來了。大家看到,車上躺的仍是那頭嬰兒般安靜的蠢物。
這一回,是母親一進門就等不及地蜷縮在車把上了,黑乎乎的一團。父親上前扶起她,發現她全身都在抖。
母親和李三定的說法是一樣的,只是詳細了許多,大家聽得你看我我看你的,最後還是父親說,我去,一頭豬還不許它叫幾聲,一叫就往回拉,豬肉還吃不吃了?
可是,父親是從沒摸過小拉車的,秋月和秋菊此時倒是自告奮勇,也顧不得豬肥豬瘦了,一邊一個,幫父親推著去了。她們其實是有給母親和李三定看的意思,在生產隊裡,什麼樣的東西她們沒拉過,什麼樣的夜路她們沒走過,那一年往城裡送大白菜,回來時天黑了不算,還趕上拉一匹得急病死了的驢子。車把式趕著轅上的馬去卸菜,驢子就交給她們用小車拉了往回走。一路上,看不見一個人影,幾十裡地就是她們倆和一匹死驢子啊!一匹死驢子都沒怕過,她們難道還會怕一頭活豬嗎?
父女三個拉了車走了。
母親和李三定呆坐在各自的房間裡,再次聽到了他們熟悉的淒厲的叫聲。
那叫聲持續著,由近及遠,又由遠及近,一直叫到了他們的房後。
叫聲是忽然停下來的,李三定想,也許是那豬見著同伴了吧,見著同伴就不怕了。母親則想,到底是李要強,到底是李要強的閨女們,他們真是想做什麼就能做成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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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8氣死貓(1)
用來盛肉的筐,李家營的人都叫它氣死貓,只有李要強那樣的教書先生才不屑這麼叫,老老實實地稱它為筐。但它實在是可以氣貓的,它由上好的藤條編成,兩頭圓,中間方,長約一米二三,高約三四十公分,肉擱進去,合上蓋子,蓋子上壓上塊大石頭,這肉一準兒就不會有閃失了。深夜,常有一兩隻或更多的貓圍了它轉,邊轉邊如小孩子一般地叫,有時候,那叫聲絞在一起,就彷彿在進行一場你死我活的貓戰。可是 ,那邊臥室裡睡覺的人卻放心得很,翻一個身又睡去了,反正知道,貓是叼不走一丁點肉的,叫也是白叫,戰也是白戰,不過是圍了一團氣味空費力氣罷了。
如果說,村裡的年味兒是從殺豬場開始的,那各家各戶的年味兒就是從氣死貓開始了。
氣死貓通常放在廚房的櫥櫃上,一進門就看見了,一看見心裡就會湧出一陣喜悅,一天裡不知要進出廚房多少回,回回那喜悅竟都不退。好像沒聽說哪一家試過,平常時節,廚房裡也放只氣死貓,氣死貓裡也放滿了豬肉,那喜悅還會不會有?不必試,人們也會搖頭的,因為那一回回的喜悅,是依託在日子上的,也只有臘月的日子,也只有離年一天天近起來的日子,才會有令千家萬戶喜悅的力量。
現在,李三定家的廚房裡就放了只氣死貓,他家那頭“不想去殺豬場”的豬就在裡面,只不過已經變成一塊一塊的豬肉了。
由於氣死貓,年味兒是有些了,家裡的喜悅卻不如往年,自那天把豬殺掉,母親就病倒了,不是經不住豬的被殺,是經不住豬的折騰。而那天的折騰,大家都把賬算在了李三定的身上,認為要不是李三定把豬拉回來,母親也不會自個兒去,母親好好地呆在家裡,自然也不會病倒了。這個共識,使父親果斷地做出了個決定,即,李三定再不許離家一步,照顧母親,並聽從母親指點,把氣死貓裡的豬肉做出來。這決定讓秋菊秋月都吃了一驚,秋月說,他做?他吃吧!父親說,他不做誰做,眼看臘月十幾了,總不能過年吃生肉吧?秋月便不再吱聲,她和秋菊白天仍在粉房幹活兒,粉房離不開是一樣,另外她們算了一下,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