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的關係。再說那姓沈的後來在廣東才有了幾個錢,不是就守不住他原來的生活格局、天天泡在珠江的花船上鬼混了嗎?
其次是他的隨緣和人情味,以及務實的作風。在他偎紅依翠的一生裡,幾乎所有跟他有過一段緣分的異性或同性,都對他的體貼、呵護、彬彬有禮的君子風度有著一致的好評。她們中有的是富門閨秀,有的是小戶人家的女兒,有的是娛樂界的新秀或天王巨星,有的甚至是朋友家的侍妾、作為兩人過命交情的某種信物和見證慨然相贈的。文化上、愛情態度上的差異不可謂不大,但一旦落入了這個人手裡,就這麼死心塌地跟定了他。天生有女人緣肯定是一個方面,另外他的長相對他一生在脂粉堆裡混也帶來不少幫助。要知道中國古代的*才子雖然在書裡都被說成貎如宋玉潘安,面如傅粉、唇若塗朱什麼的,實際上其中絕大多數都擁有一張可以跟趙本山、嚴順開媲美的臉。個頭也根本談不上俊朗挺拔、如玉樹臨風,而是一個個都像排隊等著要和武大郎攀親家。只要是看過《清代學者相傳》的讀者,相信都不會對這一結論提出異議。在這種情況下,袁的中等身材以及不俗的容貌在這方面所佔的便宜,也就可想而知了。更何況還有他天生的那張利嘴,在家裡天天塗蜜糖,把女人哄得團團轉,到了外面塗的又全是辣椒粉,不僅令不喜歡他的人忌諱,對他的對頭來說更是一件所向披靡的武器。尤其是他天生什麼事情都能自創新調、強辭奪理,於無佛處說佛的那種本領。有人曾向他請教人可不可以好色,暗隱譏誚之意,他的回答是:“惜玉憐香而不動心者,聖也,惜玉憐香而心動者,人也,不知玉不知香者,禽獸也。”還有一次一個朋友既承認自己好色,但又聲稱從不去娛樂場所混,以顯示自身正派,他當下很嚴肅地對那人說:你既言好色,又不找*,那你搞的一定都是人家的老婆和女兒了。把那人說得灰溜溜一句話答不上來。(“妓以色娛人者也,子好色而不好妓,豈人家閨閣子,將恣其所好耶?”蔣敦復《隨園軼事》)
隨園食事及其他(10)
從更深的背景上來看,乾隆嘉慶兩朝國家的強盛和富裕,也為它的人民縱情聲色、享受物質水平提高以後帶來的文化生活上的嶄新氣象提供了條件和保障。這一點與現在的社會狀態比較相象。看看秦淮河邊那些裝修得花團錦簇、通宵達旦營業的歌館妓樓、以及大把往裡面擲銀子的巨賈富商,名人雅客,就對這一點有深刻的印象。這還沒算上揚州那些錢多得沒處去,只好燒著玩或扔在長江裡打水漂的暴富的鹽商。當然貧苦的人也不是沒有,就拿與袁同為那個時代的著名文人的黃景仁、洪亮吉這些人來說,一生大多時候都還在為吃飯問題絞盡腦汁。這裡既有彼此人生與藝術原則認識上的差異,也有對自己生活道路怎樣安排和設計的問題。總的來說文人的日子顯然要比以前好過得多,這也是不爭的事實。以至像袁枚那樣的人能夠在情愛生活中如魚得水,呼風喚雨,基本上做到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應該並不是十分讓人意外。因為他的富有,也因為他在當時的國家擁有的如同現在的歌壇天王、影界巨星那樣的知名度。生活把他推到一箇中心,時代的強光打在他略有幾顆白色麻子的儒雅、機敏的臉上。就算他本人安分守居、不主動出擊,我們仍然可以想象,在那個在皇帝的帶動下,全國人民都以能寫幾句詩為榮的時代,那些傷春的少女、那些達官內眷、大家閨秀,那些風月場上的女魁首和演藝界的男同志,如何為他的驚世才華和明星光環所吸引。我們還可以想象,即使那時缺乏現代化的通訊工具,沒有伊妹兒和郵政快件,沒有快遞包裹,但那些錦書、淚帕、香囊,以及那些以詩文的形式出現的發自內心的崇拜,如何固執地全國各地寄出,如同春潮湧動,差點要淹沒了整座小倉山房。
袁枚不是清代歷史上第一位將生活質量看得比功名更加重要的作家,但他確實是這方面做得最好、最為成功的作家。但隨之而來的一個敏感問題是他的生活來源。(哦!我們終於要談到錢了)很多人──包括他的敵人甚至朋友── 對這一點一向以來也深懷興趣,並習慣以今天紀檢官員的敏銳眼光對他的收入問題抱有持久的懷疑和警惕。也許在他們看來,袁偶爾於兩江總督府中嚐嚐菜包鹿尾,在隨園宴客時上一道醉西施舌或雞汁石斑魚作為壓軸節目,那也算不上什麼,但以一退職知縣的閒身,終其一生都在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生活裡逍遙自在,讓人眼熱乃至忌恨,也就不難理解了。這一點在他死後表現得更為突出。然而袁生前對自己的經濟來源事實上並無半點隱情與諱言,《隨園詩話》的編輯與刊行在我看來就是這方面的一個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