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不禁渾身一怔。她知道只有外國人才能看出這一點並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是什麼意思,帕拉斯特拉?”她問。
“看,”伯爵夫人用義大利語說:“他不是個人,是一條變色龍。”
“他不是個人,他危險,不是我們一夥的,”赫麥妮心中反覆說著。她很不安,她不得不屈服於他,因為他有著不同於她的逃避力量和生存力量,因為他並不始終如一,不是個真正的男人。她在絕望中恨透了他,這絕望感令她破碎、屈服,她忍受著被肢解的痛苦,她跟一具死屍差不多,除了能感覺到自己的靈與肉正被解體以外,什麼都意識不到了。
屋子都佔滿了,傑拉德佔了較小的一間,其實是與伯金的臥室相通的更衣室。人們各自取一支蠟燭向樓梯上走去時,赫麥妮拉住了厄秀拉,帶她到自己的房間裡去談天。來到赫麥妮那奇特的大臥室中,厄秀拉感到很拘謹。赫麥妮似乎壓抑著她,可怕又莫名其妙地說些什麼話。她們觀賞著一些印度綢衣,華貴而性感的衣服,那樣式很有點腐化。赫麥妮靠近她,前胸起伏著,一時間厄秀拉感到無所適從、驚慌起來。赫麥妮那雙兇狠的眼睛從厄秀拉的臉上看出她害怕了,於是她又感到一陣崩潰。厄秀拉揀起一件為十四歲的公主做的大紅大綠的綢衫,叫道:
“太漂亮了,誰敢穿這麼豔的衣服——”
這時赫麥妮的女僕靜悄悄地走進來,厄秀拉趁機跑了,她早就嚇壞了。
伯金進屋後就直接上床了,他很高興,也很困,從開始跳舞他就感到高興。可傑拉德非要跟他聊天不可。傑拉德身穿晚禮服坐在伯金床上,伯金早已躺下,傑拉德一定要聊聊不可。
“布朗溫家那兩個姑娘是怎麼回事?”傑拉德問。
“她們住在貝多弗。”
“貝多弗!她們做什麼的?”
“在小學裡教書。”
“是她們!”傑拉德沉默了一下大叫道:“我覺得我在哪兒見過她們。”
“你失望了?”
“失望?不!可是赫麥妮怎麼會把她們請到這兒來呢?”
“她是在倫敦認識戈珍的,戈珍就是年輕的那個,頭髮稍黑點兒的那個,她是位藝術家,搞雕塑和造型藝術。”
“那就是說她不是小學教師了,只有另一個是。”
“都是,戈珍是美術教師,厄秀拉是任課教師。”
“那她們的父親做什麼的?”
“手工指導,也在那所學校。”
“真的!”
“階級障礙打破了!”
伯金一嘲諷,傑拉德就不安。
“她們的父親是學校裡的手工指導!這對我有什麼損害?”
伯金笑了。傑拉德看著伯金的臉,他頭枕在枕頭上,尖苛、灑脫地笑著,令傑拉德無法離去。
“我覺得你不會常見到戈珍的。她是一隻不安分的小鳥兒,一兩週之內她就要走了。”伯金說。
“去哪兒?”
“倫敦、巴黎、羅馬,真是天曉得。我總希望她躲到大馬士革或舊金山去。她本是一隻天堂之鳥。天曉得她與貝多弗有什麼關係,偏偏這樣,象個夢一樣。”
傑拉德思忖了一會兒,說:
“你怎麼對她這麼瞭解?”
“我在倫敦認識她的,”伯金說,“跟阿爾加農·斯特林治那批人在一起時認識的。她會認識米納蒂和裡比德尼科夫那些人的,就算沒有私交,也認識。她跟那幫人不是一路的,她更傳統些。我認識她好象有兩年了。”
“除了教書以外她還賺錢嗎?”傑拉德問。
“賺點兒,不過收入不固定。她可以出售她的造型藝術品,她可是小有名氣的人呢。”
“她的作品賣多少錢?”
“一基尼,十基尼不等。”
“作品質量怎麼樣?都是什麼題材的?”
“有時她的作品很不錯。那就是她的,就是赫麥妮書房中的兩隻鶺鴿,你見過,先刻在木頭上,再上色。”
“我覺得那又是野蠻人的雕刻。”
“她的可不是。那都是些動物和小鳥兒,有時刻些奇奇怪怪的小人物,身著日常衣服,讓她那麼一刻,真顯得妙不可言。她的雕刻中有一種不經意的樂趣,很微妙。”
“她或許將來有一天會成為一位知名藝術家?”傑拉德問。
“很可能。不過我覺得她不會。一旦有什麼東西吸引她,她就會放棄藝術,這決定了她不會嚴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