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家裡的電話,她媽一接起來她又趕緊扣上,還是打給她爸比較合適。一來徐治國忙,不會通太久電話;二來她爸對她的事不太關心也搞不明白。這些年來他們父女間因為忙見面機會很少。果然,徐治國只簡單告訴海燕她奶奶一切正常,連問她什麼時候回來都沒問,海燕鬆了口氣。
打電話給王淼,手機關機,想出去看看,又怕王淼打來電話,她只能在房內開著電視機苦挨。她用歷史上最偉大的情婦波伏娃的名言激勵自己——“等待中的女人才是戀愛中的女人。”這種嶄新的感覺並不好受。徐海燕像是等待皇帝寵幸的妃子,一會兒梳梳頭,一會兒補補妝。有人小聲敲門,歡歡喜喜跑過去開門卻是服務員來打掃房間。
徐海燕實在待不住了,趁著服務員整理床鋪,她出了賓館,在街上瞎轉。縣城其實很小,徐海燕半天時間就又轉回通濟橋了。陽光下的古橋和古樓顯出破敗和腐朽,失去了夜幕下的神秘和浪漫。因為漫無目的,她對什麼也不感興趣,午後轉到一排小吃店前,一溜小門頭無非開洋餛飩、牛肉粉絲一類小吃,而且門面髒得不敢進去坐。
這時,她隱隱聽見周璇在唱:“賣湯圓、賣湯圓,這裡的湯圓圓又圓……”順著聲音找過去,前面一個精緻的小吃店好像比較乾淨些。走近了一看,叫作老李記寧波湯圓,門頭排匾上方一邊一個音箱,周璇就在那兩個小盒子裡面唱。音箱下面是一幅對聯:“甜甜蜜蜜到心,團團圓圓回家。”更讓她驚奇的是,陽光下一道紫光“唰”地一閃,遠遠的,一個白色的小影子在向她微笑著招手。海燕定睛細看——天哪,是阿彩。
陽光下的阿彩像個透明的小仙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風情萬種,向徐海燕揮舞手裡的白真絲手絹。
“海燕妹妹,是王淼讓你來找我的嗎?”阿彩熱情地挽住了她的胳膊。
又是王淼,聽阿彩的口氣,儼然已是王淼的妻子了。海燕的臉拉下來,但隨即就換了笑容。她想,5年了,想了解王淼不妨從阿彩開始,這個跟王淼關係不凡的女人又排斥又吸引地誘惑著她。
“阿淼出差了,到杭州去了,3天才能回來。”阿彩一邊給海燕張羅午飯,一邊坐下來。這是間很普通的店堂,40多平米的樣子,因為過了中午吃飯時間,沒有客人,白桌白椅顯得乾淨清爽。
“這個店是你的?”海燕開始吃小姑娘阿惠端過來的蛋花圓子,她問。
“是我們李家的。老李記湯圓店是連鎖經營的,在寧波兩個店,二百那裡一個,火車站一個,在其它地方也有。這裡這個店是我負責經營的。”
阿彩一邊說一邊在擺弄眼前的針線笸籮。
“王淼經常出差?”海燕盯住阿彩脖子上的金鎖又發了陣呆。
“經常呀,他寧波、餘姚、杭州、紹興哪裡都跑,到了哪裡也不告訴我,他公司的下屬廠都在鄉下。”阿彩邊說邊翻出線穿上針眼。
阿惠又端過來一碗熱騰騰的黑芝麻湯圓,清湯上漂著桂花。海燕無心再吃,盯著阿彩出神。阿彩卻像沒看見她,拿起一隻深灰色的男絲襪,又和手裡的線比了比顏色,把手套進襪筒,開始縫大腳趾上的一個洞。阿彩的手指細得像一把筷子,動作卻飛快,一會兒補完了,又拿起另一隻。她發現海燕沒動湯匙,突然抬起了頭,臉上飛紅,笑著說:
“海燕妹妹,你吃啊,吃,我這樣不雅,當著你的面補襪子。”
海燕咬了一小口湯圓,又香又甜又軟,味道獨特,但心裡翻醋,很快就變了味。阿彩笑呵呵地說:
“阿淼的腳穿襪子蠻厲害的,穿一次就能頂破前面的腳趾,43號的腳,那麼大。”
縫完了,就把兩隻襪子一邊一隻套在她小小的手掌上,調皮地向海燕勾了勾,嘻嘻一笑說:“呶,你看,每次我還要告訴他兩隻錯開穿,別再頂我縫的位置,可他就是不聽,他腳趾頭上帶鋸。”
“上學時他代表區足球隊參加市裡的比賽,他踢前衛,就是貝克漢姆那個位置,專門傳遞致命的球,還愛在禁區外遠射。”海燕吹著熱氣喝了一口湯,果真香甜到心底。
“是嗎?那你知道很多阿淼的事吧,你和我說說。我和阿淼說過多少次,我想去青島看看,見見他的家人,看看他上學的地方,可他總是太忙,沒時間帶我去……唉!也不可能帶我去……”阿彩滿腹心事地收了笑臉。這一來就沒有她笑起來好看了,竟有些楚楚可憐。海燕放下湯匙,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問:
“你愛王淼嗎?”
阿彩羞答答地低下了頭,嘴角浮上一絲甜笑,像剛剝了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