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有度過可怕的長夜的習慣,”我說,“那就不是小姐破壞了你的安寧啦;她要是不來,你也還是這樣。無論如何,她不會再來打攪你啦;也許我們離開了你,你就會安靜些了。”
“我一定得走嗎?”凱瑟琳憂愁地俯下身對著他問道。“你願意我走嗎?林惇?”
“你不能改變你所作的事,”他急躁地回答,躲著她,“除非你把事情改變得更糟,把我氣得發燒。”
“好吧,那麼,我一定得走啦,”她又重複說。
“至少,讓我一個人待在這兒,”他說,“跟你談話,我受不了。”
她躊躇不去,我好說歹說地勸她走,她就是不聽。可是既然他不抬頭,也不說話,她終於向門口走去,我也跟著。我們被一聲尖叫召回來了。林惇從他的椅子上滑到爐前石板上,躺在那裡扭來扭去,就像一個任性的死纏人的孩子在撒賴,故意要儘可能地作出悲哀和受折磨的樣子。他的舉動使我看透他的性格,立刻看出要遷就他,那才傻哩。我的同伴可不這樣想:她恐怖地跑回去,跪下來,又叫,又安慰又哀求,直到他沒了勁,安靜了下來,決不是因為看她難過而懊悔的。
“我來把他抱到高背長靠椅上,”我說,“他愛怎麼滾就怎麼滾。我們不能停下來守著他。我希望你滿意了,凱蒂小姐,因為你不是能對他有益的人;他的健康情況也不是由於對你的依戀而搞成這樣的。現在,好了,讓他在那兒吧!走吧,等到他一知道沒有人理睬他的胡鬧,他也就安安靜靜地躺著了。”
她把一個靠墊枕在他的頭下,給他一點水喝。他拒絕喝水,又在靠墊上不舒服地翻來覆去,好像那是塊石頭或是塊木頭似的。她試著把它放得更舒服些。
“我可不要那個,”他說,“不夠高。”
凱瑟琳又拿來一個靠墊加在上面。
“太高啦,”這個惹人厭的東西咕嚕著。
“那麼我該怎麼弄呢?”她絕望地問道。
他靠在她身上,因為她半跪在長椅旁,他就把她的肩膀當作一種倚靠了。
“不,那不成,”我說,“你枕著靠墊就可以知足了,希刺克厲夫少爺。小姐已經在你身上浪費太多的時間啦:我們連五分鐘也不能多待了。”
“不,不,我們能!”凱蒂回答。“現在他好了,能忍著點啦。他在開始想到,如果我認為是我的來訪才使他病重的話,那我今晚肯定會比他過得還要難受。那麼我也就不敢再來了。
說實話吧,林惇;要是我弄痛了你,我就不能來啦。“
“你一定要來,來醫治我,”他回答。“你應該來,因為你弄痛了我:你知道你把我弄痛得很厲害!你進來時我並沒有像現在這樣病得厲害——是吧?”
“可是你又哭又鬧把你自己弄病了的——可不是我,”他的表姐說,“無論如何,現在我們要作朋友了。而且你需要我:你有時也願意看見我,是真的麼?”
“我已經告訴了你我願意,”他不耐煩地回答說。“坐在長椅子上,讓我靠著你的膝。媽媽總是那樣的,整個整個下午都那樣。靜靜地坐著,別說話:可要是你能唱歌也可以唱個歌;或者你可以說一首又長又好又有趣的歌謠——你答應過教我的;或者講個故事。不過,我情願來首歌謠!開始吧。”
凱瑟琳背誦她所能記住的最長的一首。這件事使他倆都很愉快。林惇又要再來一個,完了又再來一個,絲毫不顧我拚命反對;這樣他們一直搞到鍾打了十二點,我們聽見哈里頓在院子裡,他回來吃中飯了。
“明天,凱瑟琳,明天你來嗎?”小希刺克厲夫問,在她勉強站起來時拉著她的衣服。
“不,”我回答,“後天也不。”她可顯然給了一個不同的答覆,因為在她俯身向他耳語時,他的前額就開朗了起來。
“你明天不能來,記住,小姐!”當我們走出這所房子時,我就說。“你不是作夢吧,是不是?”
她微笑。
“啊,我要特別小心,”我繼續說,“我要把那把鎖修好,你就沒路溜走啦。”
“我能爬牆,”她笑著說,“田莊不是監牢,艾倫,你也不是我的看守。再說,我快十七歲啦,我是一個女人。我擔保如果林惇有我去照應他,他的身體會很快好起來。我比他大,你知道,也聰明點,孩子氣少些,不是嗎?稍微來點甜言蜜語,他就會聽我的了。當他好好的時候,他是個漂亮的小寶貝哩。如果他是我家裡人,我要把他當個寶貝。我們永遠不吵架,等我們彼此熟悉了,我們還會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