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喜歡他嗎,艾倫?”
“喜歡他!”我大叫。“一個勉強掙扎到十幾歲的,脾氣壞透的小病人。幸虧,如希刺克厲夫所料,他是活不到二十歲的。真的,我懷疑他還能不能看見春天。無論什麼時候他死了,對他的家庭都算不得是個損失。對我們來說,總算運氣好,因為他父親把他帶走了:對待他越和氣,他就越麻煩,越自私。我很高興你沒有要他作你丈夫的機會,凱瑟琳小姐。”
我的同伴聽著這段話時,變得很嚴肅。這樣不經意地談到他的死,傷了她的感情。
“他比我小,”沉思半晌之後,她答道,“他應該活得很長,他要——他一定得活得跟我一樣長久。現在他和才到北方來時一樣強壯,這點我敢肯定。他只是受了一點涼,就跟爸爸一樣,你說爸爸會好起來的,那他為什麼不能呢?”
“好啦,好啦,”我叫著,“反正我們用不著給自己找麻煩;你聽著,小姐——記住,我說話可是算數的——如果你打算再去呼嘯山莊,有我陪著也好,沒有我陪著也好,我就告訴林惇先生;除非他准許,不然你和你表弟的親密關係絕不能再恢復。”
“已經恢復了,”凱蒂執拗地咕嚕著。
“那麼就一定不能繼續,”我說。
“我們走著瞧吧,”這是她的回答,她就騎馬疾馳而去,丟下我在後面辛辛苦苦地趕著。
我們都在午飯之前到了家;我的主人還以為我們是在花園裡溜達哩,因此沒要我們解釋不在家的原因。我一進門,就趕忙換掉我那溼透了的鞋襪;可是在山莊坐了這麼久可惹出了禍。第二天早上我起不來了,有三個星期之久,我不能執行我的職務:這個災難是那時期以前從未經歷過的,而且感謝上帝,自那以後也沒有過。
我的小女主人表現得如天使一般,來侍候我,在我寂寞時來使我愉快。這種禁閉使我的情緒很低沉。對於一個忙碌好動的人,真感到無聊極了。可是和人家相比,我簡直沒什麼理由可抱怨的。凱瑟琳一離開林惇先生的屋子,就出現在我的床邊。她一天的時間全分給我們兩個人了;沒有一分鐘是玩掉的:吃飯、讀書和遊戲她都不放在心上,真是位難得的、討人喜的看護。在她這麼愛她的父親時,還能這麼關心我,她必然是有顆熱情的心。我說過她一天的時間全分給我們兩個人了;但是主人休息得很早,我通常在六點鐘以後也不需要什麼,如此晚上就是她自己的了。可憐的東西!我從來沒想到在吃茶以後她去作什麼了。雖然時不時地,當她進來望望我,跟我道聲晚安時,我看見她的臉上有一種鮮豔的色彩,她的纖細的手指也略微泛紅。但我沒想到這顏色是因為冒著嚴寒騎馬過曠野而來,卻以為是因為在書房烤火的緣故哩。
第二十四章
到了三個禮拜的末尾,我已能夠走出我的屋子,在這所房子裡隨便走動了。我第一次在晚間坐起來的時候,請凱瑟琳唸書給我聽,因為我的眼睛還不濟事。我們是在書房裡,主人已經睡覺去了:她答應了,我猜想,她可不大願意;我以為我看的這類書不對她的勁,我叫她隨便挑本她讀熟的書。她挑了一本她喜歡的,一口氣念下去,唸了一個鐘頭左右;然後就老問我:“艾倫,你不累嗎?現在你躺下來不是更好一些嗎?你要生病啦,這麼晚還不睡,艾倫。”
“不,不,親愛的,我不累,”我不停地回答著。
當她明白勸不動我時,又試換一種方法,就是有意顯出她對正在乾的事兒不感興趣,就變成打打哈欠,伸伸懶腰,以及——“艾倫,我累了。”
“那麼別唸啦,談談話吧,”我回答。
那更糟:她又是焦躁又是嘆氣,總看她的表,一直到八點鐘,終於回她的屋子去了,她那抱怨的、怏怏不樂的模樣,還不停地揉著眼睛,完全是瞌睡極了的樣子。第二天晚上她彷彿更不耐煩;第三天為了避免陪我,她抱怨著頭痛,就離開我了。我想她的行為很特別;我獨自待了很久,決定去看看她是不是好點了,想叫她來躺在沙發上,省得呆在黑洞洞的樓上。樓上哪有凱瑟琳的影兒,樓下也沒有。僕人們都肯定說他們沒看見她。我在埃德加先生的門前聽聽:那裡面靜靜的。我回到她的屋裡,吹熄了蠟燭,坐在窗前。
月亮照得很亮;一層雪灑在地上,我想她可能是去花園散步,清醒一下頭腦去了。我的確發覺了一個人影順著花園裡面的籬笆躡手躡腳地前進,但那不是我的小女主人。當那人影走進亮處時,我認出那是一個馬伕。他站了相當久,穿過園林望著那條馬路;然後敏捷地邁步走去,好像他偵察到了什麼似的,立刻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