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流星死後還有人為他上奏摺求追封,而堂堂鎮北國公馮繼曹卻是乏人問津到連落井下石的人都沒有。要說其中緣故,還是和她的態度有關。雖然天下皆指斐旭私通外敵,但她卻從來沒有表過態,在有心人眼中自然是皇上對帝師舊恩未絕,隆寵未斷,只等風聲一過,便能東山再起。可惜斐旭孑然一身,來去無蹤,讓他們有心而無處奉承,只好從摯友慕流星身上下手,藉著捐軀的名義討名討封,既給了斐旭一個大人情,又因著斐旭取悅了皇上,這人情給的正大光明,別人也無話可說,不會落下把柄,實在一舉三得。
而馮繼曹雖然頂著鎮北國公的爵位戰死沙場,卻因馮穎在宮中不甚得寵,在他們眼中,馮氏一族如今已是一蹶不振,後繼無力,皇上的態度又是隱隱約約,當然沒有冒險巴結的必要。
想那馮家自開國起便鎮守北方,代代相傳不知出了多少良將,為大宣立下過多少汗馬功勞!她怎能忍心這樣的忠勇之族因為抗擊外敵,拋頭顱灑熱血,最後卻因這些無稽之由,連個名聲都落不下?她晉升馮穎正是敲山震虎,給那些見風駛舵的勢力小人一個警鐘——
尚氏江山從來不需用鳥盡弓藏的手段,也不會過河拆橋,任何一個為大宣盡忠盡心之人,都不會被遺忘!
風過門隙,撥起糕點上的梅香幾許。
明泉手指在桌上輕敲兩下,突然站起身道:“擺駕長慶宮。”
有些人,她必須防之盯之,但有些人,卻可以信之訴之。
萬里江山錦繡,畢竟不是一人所能佔據。
敲山(下)
明泉自勝州回來後,除了偶爾去瑤涓宮走走,甚少出承德宮。因此當皇上駕到四個字突然在長慶宮外響起時,不免一陣兵荒馬亂。
明泉下了輦車,才走幾步,便見如意領著人急匆匆地走過來跪下,“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幾時這麼規矩了?”明泉想起出宮時那個嘟起嘴巴要糖葫蘆的少年,不禁笑道,“起來吧。”
“宮裡規矩多,待著待著人也只好規矩了。”如意察言觀色,見明泉心情不錯,話語裡立馬多了幾分撒嬌的口吻,讓兩人無形親暱許多。
“朕可聽出話裡的抱怨了,”明泉果然沒有半點不悅,“你現在可是宮裡炙手可熱的大紅人,其他人巴結尚且不及,誰能規矩得了你?怕是聽奉承聽得麻木,收孝敬收得手軟,才變得有些呆板吧?”
如意嘟囔道:“皇上離京時,主子當著所有人的面把送來的禮物一一退還其主人。現在莫說孝敬奉承,走在路上不挨白眼就算謝天謝地了。”
安蓮這招殺雞儆猴威懾後宮之舉明泉亦有耳聞,“聽起來十分不甘啊?難道捨不得那些禮物?”
“誰理那些東西,”如意壓低聲音,帶著幾分委屈道,“可憐主子做了那麼多事,不知得罪多少人,卻也不見得有什麼好處……”這句話他說得十分緩慢,似乎是謹慎用詞,又似乎是怕對方聽不清楚。
說完他不禁抬頭透偷瞥了她一眼,但見她步履穩健,雙目望著去路,面色如常。他暗自將如今的她與記憶中第一次相遇時相比,卻發現她眉宇間的倨傲高貴消退無蹤,彷彿俱化作臉上不動聲色的沉穩。
“皇上駕到!”
“臣安蓮參見皇上。”
“平身。”
一連串的對答將如意的思緒拉回,迅速卻不失禮數地嚮明泉行告退禮後,他弓身倒退而出。轉頭看到走廊裡有兩個小太監正興奮地在那裡伸長脖子探頭探腦,不禁會心一笑,裝作沒在意地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曾經他也抱過相同的心情,好奇地想知道發生在宮裡的這樣那樣的事,而如今,他卻只想找個地方歇息一會,以便能打起全副精神迎接下次未知之事。
“三甲士子將於明日早朝後在文清殿謝恩,一甲三人還請皇上親自召見。”雖然殿試除了一甲三名的順序外,其他都由安蓮主持,但進士及第號稱天子門生,於情於理都須明泉親自召見。
若是往年,科舉選才可算朝中一等一的大事,可是今年比一等一更一等一的大事委實太多,明泉聞言也只是點點頭。轉頭見桌上放了盤梅子,忍不住用牙籤挑了一個入口,還沒咀嚼,眉頭已經皺成一團。嘴巴胡亂動了兩下,便一口吞下。她揉著腮幫,艱澀道:“這味道與你上次贈於朕的不同。”酸得要掉牙,怪不得古人能畫梅止渴。
“上次是如意的手藝。”
明泉哦了一聲,才訝異道:“難道這個你做的?”
安蓮面上赧色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