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摸不著頭,虧得何穆提了句:“彭大人是說這裡的水師張管帶。”
金參將也聽說過,駐石門的水師營把總張虎山是個有名的營混子,但自己是撫標參將,只管杭州的左右兩綠營,水陸異途,轄區不同,自己沒有什麼責任可言,答語便從容了。
“回彭大人的話。”他說,“浙江的提督駐寧波,對浙西未免鞭長莫及。嘉興營張副將,對部下也未免太寬厚。不過,也只有水師如此,浙江的水師,自然比不上長江水師的紀律。”
最後一句話是對彭玉麟的恭維,但也提醒了他。這一次奉旨巡閱長江水師,只限於湖南、湖北、安徽、江西、江蘇五省,才能行使職權。浙江只有太湖水師營,因湖跨兩省,兼歸江蘇水師節制。如果自己有欽差的“王命旗牌”也還好辦,就算越省管這閒事,至多自劾,不過落個小小的處分,張虎山這一害總是除掉了。無奈雖有欽差之名,並無“王命旗牌”,這擅殺職官的罪名,卻承受不起。
金參將見他沉吟不語而怒容不解,便知他動了殺機,於是替他出了個主意:“彭大人何不辦一角公文,諮會浙江?一方面我回去面稟楊撫臺,將張虎山革職查辦,至少逃不了一個充軍的罪名。”
“哼!充軍?”彭玉麟冷笑道:“我要具折嚴參!不殺此人,是無天理。”
“回大人的話。”何穆介面說道:“今年因為大婚,停勾一年。”
“啊!”彭玉麟又被提醒了,大婚典禮,不管刑部秋審,還是各省奏報,死刑重犯,一律停止勾決。張虎山如果革職查辦,即使定了死刑,今年亦可不死,而明年是否在勾決之列,事不可知,象這樣的人,必有許多不義之財,上下打點,逃出一條命來,那才真的是無天理了!
這怎麼辦?愁急之下,忽然醒悟,自己沒有“王命旗牌”,逝江巡撫楊昌浚有啊!如果楊昌浚不肯請出王命旗牌來立斬此人,那就連他一起嚴參,告他有意縱容部屬為惡!想到了這個主意,精神一振,“金參將,”他說:“我要託你件事,我有封信致楊中丞,請你連夜派人遞到省城,明天下午,我要得回信。說實話與你,我要請楊中丞把王命旗牌請來!”
“喔!”金參將瞿然答道:“這得我親自去走一趟。”
於是彭玉麟即時寫了封親筆信,“石泉中丞吾兄大人閣下”開頭,立即就敘入本文,要言不煩,一揮而就。金參將當夜就親自騎了一匹快馬,趕到杭州去投信。
第二天下午果然有了回信。只是一封回信,金參將不曾來。楊昌浚的回信是派專差送來的,信中首先表示慚愧,說屬下有如此縱兵殃民的水師官員,失於考察,接著向彭玉麟道謝,為他振飭紀律。至於張虎山罪不可逭,決定遵照彭玉麟的意思,請王命誅此民賊,正在備辦告示和諮文,稍遲一日仍舊派金參將送到。最後是希望彭玉麟事畢立即命駕,早日到杭,一敘契闊。
有這樣的答覆,彭玉麟頗為滿意。當時便把何穆請了來,告知其事,囑咐他密密準備。何穆謹慎膽小,既怕風聲外洩,張虎山畏罪潛逃,又怕他到時候恃強拒捕,甚至鼓動部下鬧事。憂心忡忡地回到了縣衙門,不回上房,先到刑名老夫子那裡,悄悄問計。
“張某人耳目眾多,這件事倒要小心!此刻先不必聲張,等明天金參將到了再說。”
“金參將不知道什麼時候到?到了又怎麼動手?”
“算他明天一早從杭州動身,不管水路還是陸路,到石門總在下半天。如果來不及,只好後天再說。”
“就怕夜長夢多。”何穆皺著眉說:“最好明天就了掉這件事。”
刑名老夫子沉吟了一會,點點頭說:“那就這樣,請東翁今天就發帖子,請他明天下午議事,晚上吃飯。另外再邀幾位陪客,邀地方上的紳士。到時候彭大人如果要提審,就請他們做個原告或者見證。”
“這計策好。不過,議事得要找個題目。”
“現成就有一個。”刑名老夫子說,“中元快到了,張虎山以超度殉職水師官兵為名,想斂錢做水陸道場,明天請地方紳士來,就是講攤派。張虎山對這件事一定起勁。”
“好!”何穆拱拱手說:“好,一切都請老夫子排程。”
當天就發了帖子,約在第二天下午三點鐘見面。到了時候,張虎山便衣赴會,隨帶四名掮了洋槍的衛士。刑名老夫子暗中早有了佈置,等把張虎山迎入後園水閣,便有相熟的差役把那四名衛士邀了去喝茶休息,隔離在一邊。隨後便請典吏到彭玉麟船上去伺候,同時傳齊了吹鼓手等接王命,暗中關照了“三班六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