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一個班十二個。除了班長副班長以外都是臺灣人——
龍:到了哪裡才知道是當兵呢?
陳: 到基隆以後,給我們發槍,發槍以後才知道,我不是做工,是當兵。
龍:你們穿什麼制服?
吳:就是那個國民黨計程車兵衣服。
龍:有綁腿嗎?
吳:有。
龍:穿什麼鞋子?
吳:布鞋。
陳:不是啦,是日本軍鞋。接收日本人的。
龍:基隆的三個月裡頭,臺灣兵有沒有逃走的?
陳:有。被抓回來打。
龍:怎麼打法?
陳:用棍子打,用槍戳他,在淡水那個最厲害了,打的狠!
吳:淡水那個在底下用棍子打。
陳:還有一個用刺刀刺他。
龍:所以你們就不敢逃囉?
陳: 我都不敢跑,那個阿美族的十三個人一塊逃跑,最後在臺北抓到,都抓
回來了。都是臺東人,打的不輕。
龍:記得第一次捱打嗎?
吳: 那個時候是我到高雄山上逃跑掉了,逃跑。山上到處都是兵,把我抓起
來了。捱打喔,那個棍子那麼大,﹁啪啪﹂打屁股。
陳:你捱打,我沒捱過打,我很聽話。
吳:他是很聽話,很老實。
陳: 老老實實的跟他們,他們還讚揚我,我訓練的好,連長還比大姆指。
龍:什麼時候知道要被送到大陸去的?
陳: 他們跟我們講只是﹁行軍﹂,輕裝,什麼都不要帶,連揹包什麼都留在
兵營裡面,說是行軍回來再吃午飯,可是走到快下午,就走到高雄海港
了,一看到大輪船,我就知道要上船了。
龍:描寫一下事前的準備吧。你們有槍嗎?
吳:槍被老兵拿走了。
陳: 老兵拿槍看守我們,後來我才知道,﹁老兵﹂也是抓來的﹁新兵﹂。四
川的,湖南的,安徽的。他們也想家,晚上也哭。
龍:高雄碼頭上,什麼光景?
吳:滿滿是軍人。
陳: 上船以後還有逃跑的,有人從船上逃跑,跳海,跳了以後就有機關槍射
過去,死了不少人??
龍:到了碼頭,看到船,知道要被送去大陸,你在想什麼?
陳: 心裡很不好受,我要離開故鄉了;但是去就去吧,死就死吧,你也沒辦
法啊。我記得很多人哭,在船上,有的哭著跳海,有的在船艙裡面痛
哭。
龍: 船上約有多少人?主要都是臺灣兵,跟你們一樣十六、七歲的人?
陳:一個團,大概一千多人吧。大多是臺灣新兵。
龍:在船上哭成一團?
吳: 哭喔,還是孩子嘛,像我拚命哭,哭有什麼用,沒有用,想回家去,回
不了家了。
龍:那你們家裡的人,知不知道你們到了大陸?
陳:不知道,出來以後都沒有透過信。
龍:上船的時候,好像也有很多戰馬上了船?
陳: 馬,有,一個團有幾匹馬過去,有的掉到海里,有的死了,死了就丟到
海里。
龍:船到了上海,你才知道到了上海?
陳: 對啊。在上海沒有停,坐了火車往北走,到徐州是晚上了。很冷,穿的
那個棉衣很薄。武器也換了,原來是三八式,日本的,後來換七九式的槍,國軍的步槍。
龍: 不是有兩個原住民,在上海碼頭倉庫裡過夜,第二天早上就凍死了,被
抬出去?
陳:當時有聽講。不過不在我們這個班。
龍:你們在高雄登艦之前,知不知道大陸在打仗?
吳:我不知道
陳:我知道,說有共產黨。
龍: 所以從高雄到了上海,上海到南京,南京到徐州。在徐州做什麼?
陳:在那裡三個月,顧飛機場。
吳:抓共產黨的游擊隊。
陳: 我們抓了一個戴草帽背背袋的,他說他是老百姓,班長就不信,就把他
捆起來了,一直盤問他,說他是間諜吧,一直打,吊在樹上吊起來打。
龍:你怎麼被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