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我老母親迷信,說三歲孩子不會作謊夢,她在屋裡又燒香又化紙,自言自語:應奎,你要賜夢就賜給我吧!你有啥丟不下的心事對大人說吧,別嚇著你孩子!
媽吔,那滋味真不是人受的!
五月端陽來了。那天我媽在廚房包粽子,大概是想到給女婿祭奠一下吧。我在自己屋裡把我們影集又翻了一遍。
突然,鄰居一個叫永紅的姑娘尖詫詫地喊:“胡孃、胡孃,蘇叔叔回來了,蘇叔叔回來了!”
我隔窗看到了,是他!穿一身嶄新的綠軍裝,頭上紅閃閃的五星,胸前亮燦燦的獎章。我沒有立時衝出去,我在看,看天看地,看是不是又一個謊夢!
我媽才有意思,手裡還提著一把剁肉餡的刀,迎著歸來的親人,又是笑又是哭。小女兒最先說話:“爸,你不是死了嗎?”
一家人問候、歡笑、數落、解釋,鬧喳嘛了。
鄰居來了,公社幹部也來了。第二天全公社都跑來看“死人還陽”。公社幹部想了一計,乾脆搭起高臺,請老蘇給鄉親們作一場報告。
老蘇開場白不錯:我一不是功臣,二不是模範,我這胸前帶的不是獎章,是打了這一仗的人都有的紀念章,不過我還是能給你們講很多前線的事,因為我跟英模報告團跑了一路,又是個宣傳幹事,專給英模寫材料的。
我們公社幹部知道大家最想聽啥,大聲說,我們先請應奎講講他怎的要給家裡寄來一份遺書好嗎?大家好拍手。
老蘇說,大家都知道,我奎娃子從小是個糊塗蛋,幹啥丟三拉四的。打仗前,好多人都準備了一份交代後事的遺書,留在後方留守地,打完仗,平安回來的自己把遺書取回走了,負傷的由留守人員按名單把信退給他們。唯獨我,把這事忘了,一個通訊員把幾十封遺書一塊投進了郵筒。我也再沒想起,只以為給家裡發了平安電報,又跟報告來到四川,不久就能回家來,也沒給家再補一封信。
(老蘇插話:你是老宣傳工作,知道打完仗後宣傳科那忙勁,戰評通報,總結,英雄模範材料,接待記者、作家,來隊家屬,籌備慶功會……)
那次報告還蠻成功,講了英雄事蹟,也為我的哭鬧作了解釋,是事出有因,不是我得了神經病!
跟著老蘇,我倒八輩子黴呀!他現在還是忙得腳不沾地,家務事我一人擔,原來我是公社副書記,現在在雜貨公司收酒瓶子,我是永世不得翻身了!
七、守備篇
老山………如今她已成為者陰山、扣林山、八里河東山等著名山頭的總稱。因她創造了顯赫戰績,培育了無數英雄,代表著80年代中國國魂而受到億萬人民的景仰,這是她當之無愧的!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在這幾個大山上參加過進攻戰鬥的,以後在各山頭及其間隙和它的兩翼幾千裡漫長而荒蕪的邊境線上長期守備的部隊,論戰鬥之頻繁、論環境之艱苦惡劣,論戰果之豐碩決不下於這幾個著名山頭。和其他部隊比,人家打一陣子,是輪換著的,而他們是十年一貫制,雖有調動,但總離不開邊防,上千的陣地,戰鬥無時停歇,流血犧牲也無時間斷;他們的幹部,有連續蹲貓耳洞七年之久的,他們的戰士,有服役三年從未進過有牆有蓋的房子的;我去過他們的陣地,雖然建設得大為可觀,今非昔比了,但許多人依然是風餐露宿,在最簡易的掩體裡度過大部分時日。有的走路時腿都變形了,他們的模樣令我也難相信這全是二十郎當的小夥子!
我原來偶然想到的這本書名《南疆3000晝夜》很使他們高興、感動,認為這書必是專寫他們的。確實,“3000”晝夜的見證是他們,唯有他們!
由於有另幾位同志應諾寫我這個部分,後來他們因有其他任務,尚未完成,我只好將我蜻蜓點水式的採訪記錄抄述幾段,以表達我對他們的崇敬之情。
他們是誰呢?雲南省軍區所屬的守備部隊。
告別時,我要向戰友們們深深三鞠躬
………龔文進(團政委,已確定轉業)
離隊前,很高興你們來,很願作一次回憶。
我當年二十年,在好多部隊、幾個兵種待過,我看數邊防軍最苦,邊防軍裡又數這幾年守衛中越邊境的部隊最苦。
過去,我們一直把越南當“同志加兄弟”,以為我們的友誼會“永世長存”,擺在這一線的部隊好長時期都以支援越南抗法、抗美為主要任務。我們天天講、時時講國際主義,講我們是越南的堅強後盾、可靠後方,直到越南反華排華,我們仍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