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喝酒、抽菸,他們讓自己看起來像是精英,像是進步人士。
他喘著粗氣,汗流浹背,不斷地用一塊毛巾擦著臉。但是在這房間裡,在少數人面前,他沒有磕巴,而是說得有條有理,繼續著他的講座,加入大家的談話,不斷激起聽眾的激情。有時候,他們雜亂無章地談論著歐里庇德斯的賀庫巴(譯者注:荷馬史詩中
特洛伊的王后,戰爭中不幸女人的代表),這時所關乎的只是母親的問題。關乎母親形象。但從根本上來說也關係到阿加門儂的罪責問題。我不喜歡他,荷爾德林說道。誰?阿加門儂?不是的,我是說歐里庇德斯。我更喜歡埃斯庫羅斯和索福克勒斯,他們更強硬,
也更真實。他所理解的“真實”是什麼呢?當這些關係變得清晰得讓感到人可怕時。歐里庇德斯的作品當中也是這樣的。我不這麼認為。那麼他有什麼問題呢?諾伊弗從口袋裡掏出幾張紙,把它們展開了,滿懷激
情地開始誦讀起來:“因為你的兒子,我一起感受痛楚,還有你,/ 因為你的命運,賀庫巴,/我寬容地伸出手,想要/ 按上帝旨意,借正義之力,/惡毒的主人為你所懲罰。”
這很好。康茨喊道:這是誰寫的?荷爾德林,諾伊弗強調著說,把紙張又摺疊起來,裝進口袋,他翻譯的。而你不喜歡他?在迪茨那裡一切是另一個樣子,他經營走私物品。康德的文字在神學院遭到
了很長時間的禁止,此外,更不允許教授康德的思想,迪茨透過摘抄的片斷,並且主要透過對話的形式將它傳播開來。問題是,他們是否能夠把這些書藏在他們的房間裡面,而它們又是否屬於那些他們在內卡河下游河邊的石頭下所藏匿的那些該死的閱讀資料之列。直到今天,人們還依然這麼講。
24 歲的卡爾· 伊曼紐爾· 迪茨幾乎比學生們大不了多少。作為助理教師來說,他遠沒有康茨那麼受敬仰,他早在1792 年就放棄了神學,並像他父親那樣成了一名醫生。
但是作為啟蒙的辯護人,他依然還激起了不少討論。對他來說,康德是位救世主,並且他真的這麼認為。他寫了無數的文章闡釋康德、堅決地反對正統的教授,試圖這樣來影響大學生們。可以肯定的是,黑格爾、謝林和荷爾德林都或多或少地可以直接算作他的追隨者,儘管他受到了對手康茨的蔑視,說他把事情簡單化,不由自主地發表一些誹謗性的言論,比如說:康德是使世界幸福之人,而與此相反,耶穌則是一個騙子。這些對神學院來說就是炸藥。
所有這一切都是秘密進行的,因為如果教會監理會或者公爵得知了迪茨的秘密顛覆活動,那麼他和他的一些追隨者便會立刻從神學院裡被開除。
一位高年級的教師助手叫醒了荷爾德林和其他9 個同學。5點鐘了,天甚至還未顯示要亮起來的跡象。這是秋季假期的第一天,1790年9 月23 日,從昨天起他就是碩士了。他對授予儀式上的闊氣排場和這種所謂榮譽的無用進行冷嘲熱諷,延續長達近一個月的測試使他感到精疲力竭。他想盡可能快地回家,把神學院遠遠地拋在身後。他穿上衣服,把要帶上的東西找出來放在一起,把它們卷好,綁成一個包裹。
有可能他回想起了那過去的那段時間,他的思維變得出奇地倉促、慌張。不,並非一切都是讓人感到厭惡和反感的,與諾伊弗和瑪格瑙這些高階市政官在一起的日子就不是的,關於他透過迪茨而認識、並贏得其支援的康德思想的無休止的辯論也不是,甚至康茨、弗拉特或巴爾迪利的講座也並不讓人反感,巴爾迪利的泛神論感動了他,並且透過巴爾迪利他也知道了萊布尼茨——在過去的這些歲月裡,他甚至不顧諾伊弗和瑪格瑙的反對而學會了思考,學會了哲學思考,他了解到了思想和事物的存在如何相互呼應,理性何以能成為存在的標準和尺度。也就是說,這一切本來都是值得去經歷的。但是,卻因為嚴格的操練、妒忌,並且尤其是這種生活的狹窄,它們敗壞了他對學業的興致。
Ⅲ 新朋友們(5)
在那之後的夏天,他認識了埃莉澤,大學校務長萊佈雷特的女兒。她受到了他的喜歡,當然,他更多的是與她在想象裡交往,因為他幾乎沒怎麼看到過她,他又一次把她理想化了,就像對待露易絲那樣。她成了他的莉達:“我又重獲力量,/ 自由、快樂一如往常,/ 我要感謝你天使般的臉龐,/ 莉達,親愛的拯救女王!”
他下定決心,要鎮定地透過各項考試。通常的做法是,開始時,一個小組的人必須為一些教授們所寫的博士論文進行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