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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逃下去,我才看見,沙地邊,每隔一會兒,就有一個類似的捲髮綠眼紅
嘴的女人要搭車,我那裡敢停,拼命在夜色裡奔逃著。
衝了一陣,居然又出現個紫衣黃鞋的女人,笑眯眯的就擋在窄路中間,就算她
不是人,我也不能把她壓過去,只有老遠慢慢的停了,用車燈照著她,按著喇叭請
她讓路。
神秘的一群女人啊!
她一樣□□啪啪拖著鞋子,笑著往車子跑過來。
“啊!”看見我,她輕呼了一聲。
“不是你要的,我是女人。”我笑望著她已經中年了的粉臉,這時,我自然明
白了,這夜的公路上在搞什麼,我們是在月初呢!
“啊!對不起!”她很有禮的也笑起來了。
我做了一個請她讓開的手勢,就把車緩緩的開動了。
她向四周看了一下,突然又追著拍了一下我的車,我伸頭去看她。
“好吧!今天也差不多了,收工吧!你載我回鎮上去好麼?”
“上來吧!”我無可奈何的說。
“其實我是認識你的,你那天穿了沙哈拉威男人式樣的白袍子在郵局寄信。”
她爽朗的說。
“對了,是我。”
“我們每個月都坐飛機來這裡,你知道嗎?”
“知道,只是以前不曉得你們在郊外做生意。”
“沒辦法啦!鎮上誰肯租房間給我們,”娣娣酒店”那幾間是不夠用的啦!”
“生意那麼好?”我搖搖頭笑了起來。
“也只有月初,一過十號,錢不來了,我們也走啦!”倒是個坦白明朗的聲音
,裡面沒有遺憾。
“你收多少錢一個人?”
“四千,如果租”娣娣”的房間過夜,八千。”
八千塊該是一百二十美元了,真是想不到那些辛苦的工人怎麼捨得這樣把血汗
錢丟出去,我沒料到她們那麼貴。
“男人都是傻瓜!”她靠在座位上大聲嘲笑著,好似個志得意滿的大大成功的
女人。
我不接嘴,加緊往鎮上已經看得見的燈火駛去。
“我的相好,也在磷礦公司做事!”
“哦!”我漫應著。
“你一定認識,他是電器部值夜班的工人。”
“我不認識。”
“就是他叫我來的,他說這裡生意好,我以前只在迦納利群島,那時候收入差
多啦!”
“你的相好叫你來這裡,因為生意好?”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重複了一遍。
”
“我已經賺了三幢房子了!”她得意的張著手,欣賞著漆著紫色螢光的指甲。
我被這個人無知的談話,弄得一直想大笑,她說男人都是傻瓜,她自己賺進了三幢
房子,還可憐巴巴的在沙地上接客,居然自以為好聰明。
娼妓,在我眼前的這個女人身上,大概不是生計,也不是道德的問題,而是習
慣麻木了吧!
“其實,這裡打掃宿舍的女工,也有兩萬塊一個月可賺。”
我不以為然的說了一句。
“兩萬塊?掃地,鋪床,洗衣服,辛苦得半死,才兩萬塊,誰要幹!”她輕視
的說。
“我覺得你才真辛苦。”我慢慢的說。
“哈!哈!”她開心的笑了起來。
遇到這樣的寶貝,總比看見一個流淚的妓女舒服些。
在鎮上,她誠懇的向我道謝,扭著身軀下車去,沒走幾步,就看見一個工人順
手在她屁股上用力拍了一巴掌,口裡怪叫著,她嘴裡不清不楚的笑罵著追上去回打
那人,沉靜的夜,居然突然像潑了濃濃的色彩一般俗豔的活潑起來。
我一直到家了,看著書,還在想那個興高采烈的妓女。
這條荒野裡唯一的柏油路,照樣被我日復一日的來回駛著,它乍看上去,好似
死寂一片,沒有生命,沒有哀樂。其實它跟這世界上任何地方的一條街,一條窄弄
,一彎溪流一樣,載著它的過客和故事,來來往往的度著緩慢流動的年年月月。
我在這條路上遇到的人和事,就跟每一個在街上走著的人舉目所見的一樣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