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女郎粉紅色的運動鞋裝進揹包。錶盤的數字告訴我已時近半夜12點。到程式解除的最後期限正好還有12個鐘頭。
“往下是專業性相當強的計算,什麼電器量、溶解速度、抵抗值、誤差之類,我看不懂。”
“看不懂的跳進去,時間不多了,”我說,“只挑能看懂的看,解讀一下暗號好麼?”
“沒必要解讀。”
“為什麼?”
她遞過手冊,指著那部分。那裡什麼暗號也沒有,只有一個大大的×和日期時刻,較之周圍幾乎要用放大鏡才看得清的密密麻麻的小字,這個×實在大得出格,加之形狀的失調,愈發給人以不祥之感。
“這大概指的就是最後期限吧?”她說。
“想必。恐怕也就是。假如③解除程式,那麼不至於出現這個×。問題是程式因某種原因未能解除,反而迅猛發展,終於導致×印的出現,我想。”
“那麼就是說我們無論如何得趕在2號正午之前面見祖父嘍?”
“如果我的推測正確的話。”
“能正確麼?”
“能吧。”我放低聲音。
“就算是吧。還有多少時間?”女郎問我,“到世界完蛋或宇宙爆炸之時?”
“35個小時。”我說。無需看錶,不過是地球自轉一週半的時間,這時間裡,可接到2 次晨報和1 次晚報,鬧鐘可響2 回,男人們可刮2 遍鬍鬚,運氣好的人可性交2 場至3 場。36小時的用場無非如此而已。假定人活70,也就是人生的1/17033 。而這36個小時過後,某種狀況——大概是世界盡頭——就要到來。
“往下如何行動?”女郎問。
我從立櫃前躺著的急救箱裡找出止痛藥,連同水筒裡的水一起吞下,背起揹包。
“下地道,別無選擇。”我說。
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
20。世界盡頭(獨角獸之死)
獸們已經失去了幾頭同伴。第一場大雪下了整整一個晚上。翌日清晨便有幾頭老獸發白的金色軀體被掩埋在5 厘米厚的積雪下面。朝陽從支離破碎的雲隙間瀉下光線,給凍僵的景物塗上一層鮮亮的光澤。超過一千頭的獸群吐出的氣,在這片光澤中白濛濛地躍動不已。
天還沒亮我就睜眼醒來,得知鎮子已被白雪包得嚴嚴實實。這光景煞是好看,一片瑩白之中,鐘塔黑乎乎地拔地而起,如深色衣帶般的河水從其腳下流向前去。太陽尚未升起,空中彤雲密佈,不見半點縫隙。我穿上大衣,戴上手套,下到寂寂無人的街道。看樣子雪在我剛剛入睡便開始飄灑,一直飄到我快醒之時,雪上一個腳印也沒有。抓在手中一把一看,渾如細白糖一樣柔軟爽手。沿河的水窪結了層薄冰,上面斑斑駁駁點綴著積雪。除了我撥出的白氣,街上沒有任何東西處於動態。沒有風,甚至沒有鳥影。惟獨鞋底踏雪之聲猶如合成的效果音響近乎不自然地大聲迴盪在人家石壁之間。
快到城門口時,在廣場前看到了看門人。他不知何時和影子一起鑽進修理過的板車底下,正給車軸加機油。車板上並立著幾個汽油壺,用繩子緊緊縛於側板以防歪倒。我感到納悶,這麼多油看門人到底用來幹什麼呢?
看門人從車下探出臉,揚手跟我打招呼。看上去情緒蠻好。
“起床好早啊!哪陣風把你吹來的?”
“來看看雪景,”我說,“從山岡上看漂亮得很咧!”
看門人放聲大笑,一如往常地把手放在我背部。他連手套也沒帶。
“你這人也夠意思的。雪景往後就怕你看厭了,何苦特意下到這裡來看。真個與眾不同。”
說罷,他一邊吐著儼然蒸汽機的大團白氣,目不轉睛地望著城門那邊。
“不過,你來得怕也正是時候。”看門人說,“上瞭望樓看看,可以看到奇特的冬日初景。過一會就吹號角,你好好往外看就是。”
“初景?”
“一看自然知曉。”
我懵懵懂懂地爬上門旁的瞭望樓,觀看牆外景緻。蘋果林掛滿白雪,宛似雲片飄然落下。北大山和東大山也都差不多銀裝紊裹,惟有隆起的岩石描出幾道傷疤樣的稜線。
瞭望樓腳下,獨角獸們仍像往日那樣沉睡未醒。它們對摺似的彎著腿,紋絲不動地伏在地面上,雪一樣純白的獨角筆直地向前伸著,各自盡情沉浸在靜靜的睡眠之中。獸們的脊背積了厚厚的雪,但它們似乎全無感覺,睡得實在太死太沉了。
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