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何人縱馬!給我攔下了!”鄭嶽大怒。
縣官唯一的好處就是出行有儀仗,算是這個苦逼職業的安慰獎。然而現在竟然有人敢衝撞儀仗,這豈不是連縣官最後一點尊嚴都叫剝去了麼!
外面轎伕連忙落下轎子,打著儀仗的皂班衙役上前攔路。
高頭大馬長長嘶鳴一聲,硬生生止住了蹄子。
“混賬!沒聽到開道鑼鼓,沒見到縣尊牌子麼!”衙役紛紛罵道。
鄭嶽在轎中扶正了烏紗,尚懷著一口意氣,沒有出去,只聽衙役罵那騎士。
“混賬!我乃徐閣老家人,小小縣官也敢攔我去路!”那人竟然絲毫不顧,與衙役對罵起來。
衙役一聽到是徐閣老的名頭,氣勢頓時矮了三分。他們在暗地裡可不管你是閣老還是皇帝,有無數種手段啃大象吃大戶。然而正面硬抗卻不是他們的本色,罵聲頓時一息。
鄭嶽當然聽得清清楚楚,心中暗罵一聲:刁奴!
他與徐�Ч叵導�茫��切煸�艫睦鮮Γ�庠諢�に�瞬恢���瞬幌�空庳爍掖蜃判旒業鈉旌懦隼次耆杷��勻徊皇切飆'一系的人。然而即便是其他不長眼的奴僕,鄭嶽也得給徐階面子,咬牙忍過去。
“還不讓開!”那刁奴放聲喊道:“誤了閣老的要事,要你們好看!”
鄭嶽這才反應過來,衙役正等自己發話呢。
——讓開的話,顏面無存;不讓的話,人情堪憂。
鄭嶽想了想,終於出聲道:“讓他走。”
那刁奴朝暖轎裡拱了拱手:“謝過!”說罷揚鞭,絕塵而去。
鄭嶽掀開轎簾,看著一人一馬漸漸消失在視界之中,咬了咬牙。
李文明跳下騾子。快步上來,低聲道:“東翁,這人像是徐瑛的奴僕。”
鄭嶽微微搖了搖頭:“徐瑛,哼,以僕觀主,可知一二。”
李文明也嘆道:“徐大官人是何等人物。結果弟弟竟然這般模樣。再看徐震亨、徐敬璉兄弟,也是謹小慎微的謙謙君子,誰能想到竟是一家人呢。”
——徐敬璉才不是敬小慎微的謙謙君子呢!
鄭嶽心中否認,以為李文明識人不明,嘴上卻道:“龍生九子尚且子子不同,也是常理。”
李文明見鄭嶽心情略好了,便又叫打起了排場,往唐行趕去。
在鄭嶽一行離開縣衙的時候,一隻飛鴿也離開了籠子。
這是徐元佐的鴿廠訓出的第一窩鴿子。如今只設了三個點:崇明、唐行、商榻。這點路程對鴿子而言不過是熱身。而且也沒有天敵的威脅,所以安全可靠,幼鴿時候就已經飛過幾次了。
徐元佐因此早早就知道了鄭嶽要來唐行的訊息,心中暗笑:我這老師竟然還玩突擊檢查的把戲。
徐元佐根本需要特意安排,因為唐行鎮僅僅有條,街面上連垃圾都看不到。這也多虧了災民湧入,提供了大量廉價勞動力。比如街道清潔的工作本是街坊居民自己承擔的,現在廣濟會出錢。僱傭了災民清掃。
人們只看到救濟災民的成本,卻沒看到廉價勞動力能帶來生活品質的提高。在徐元佐的嚴格調配之下。災民非但沒有引起社會動盪,沒有侵佔本地人的工作機會,反倒以極低的成本提高了唐行居民的生活水平。
環境清潔,樹木養護,道路修補,這些都是缺乏技術能力的災民最容易獲得的崗位。有些頭腦靈便的商家。也開始僱傭災民做些簡單的重體力活。不過在這點上,仁壽堂一再強調同工同酬——僱唐行人是什麼價,僱災民也必須同樣的價格。
這既是對災民的保護,不至於被人乘火打劫,剝削勞力。也是對唐行人的保護。不至於被廉價勞動力搶了活路。
即便如此,唐行附近的窯廠、木廠還是招收了上百人。
因為仁壽堂的訂單太多,必須要增加人手才能儘快完成生產任務。
鄭嶽到了唐行,甫一下轎,腳下就傳來別樣的硬實感。
——這不是凍土的感覺。
鄭嶽低下頭,地上是異樣的灰色。
“恩師大駕光臨,學生未能遠迎,還請老師恕罪。”
鄭嶽在琢磨這地的時候,徐元佐已經帶著一幫隨從上來給老師見禮了。衙役見了徐元佐,那是真正見了財神爺一般,目射精光,含笑讓路,哪會阻攔。
鄭嶽本來還想就徐家刁奴的事提醒一聲,現在徹底被腳下的硬路所吸引,輕輕跺了跺腳,道:“這地面是如何平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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