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佐道:“這樣也好。我若是要去建州,該帶些什麼貨?”
塔克世頓時眉開眼笑起來:“糧食、布匹、鹽巴、鐵鍋、鐵器……”
“放肆!”李如松細眼一眯。
塔克世尷尬笑了笑:“說禿嚕嘴了。”
徐元佐看他這樣子並非說禿嚕嘴,也不可能當著李如松的面誑他。這分明是在暗示:若是能走私過來鐵器,我們肯定願意收。
“不知道客人還要收些什麼?”塔克世道。
“制過的毛皮,粗料就算了,只要珍料。”徐元佐道:“其他大宗貨物我不打算帶,就從開原進貨。”只需要想想也知道。邊牆外肯定沒有遼東這樣發達的驛站和道路,大宗貨物如木材之類的運輸成本太高,風險也大。
塔克世道:“客人要是跟我們建州做生意,不用來開原,到撫順就行了。你們若是有船,沿著渾河走水路,很方便,又沒韃子惹事。”
徐元佐望向李如松。
李如松道:“撫順也是重鎮。陸路可以從撫順關出去,水路走渾河進蘇子河。都挺方便。而且撫順也有馬市。”
徐元佐興致大起:“咱們能去看看麼?”
李如松道:“我本來就是要出關巡視塔魯木衛,然後去建州。敬璉若是不急著回去,咱們便繞一圈從建州再進撫順關。”護送徐元佐是李平胡的任務,李如松只是陪一程,真正任務是巡視邊牆。
這邊牆建於正統年間,也並非是為了劃分國界——這個時代還沒有後世的國家概念。只是用來扼守要隘,就如京西的內三關一樣。巡邊也並非沿著邊牆走一圈,還要插入縱深,看各衛守備如何,關鍵還要看是否有蒙古人、女真人違背規矩在不該紮營結寨的地方定居。
碰上他們彼此征戰。還要做個仲裁。若是有人不服,順路打服。雖然沒有賦稅,但是沿途也得收羅點松子、木耳、蘑菇之類土產山珍,算是合理負擔。
“一起走!”
徐元佐果斷道。如今徐家還是防禦姿態,徐元佐就算回去了也就是抓一下管理,並沒有大計劃非得他看著不可。
“那我們也跟李將軍一起走。”塔克世興奮道。
李如松並沒有反對,只是道:“沿途莫要惹事。”
塔克世急忙撇清道:“我是帶了兒子出來認路的,怎會惹事。跟著將軍走,就是怕容別人惹我們。”
李如松點頭應許,轉對徐元佐道:“敬璉,你看咱們何時啟程?”
徐元佐道:“若是關外不方便帶車,我們便輕車簡從……”
“方便方便!”塔克世先叫了起來:“帶著東西去咱們建州再賣吧。”
徐元佐笑了笑:“也行。”他突然想到了建州左衛正是滿清的發祥地,現在努爾哈赤還小,不過他家是世職,便問道:“塔兄……”
塔克世一聽就笑起來了。
李如松也笑道:“你叫他塔克世就行了。他漢姓佟。不過他們所有人的漢姓都是佟,算是部族公姓。”
徐元佐微笑點頭,道:“塔克世,你們那兒的首領是愛新覺羅氏麼?”
“首領是我爹,叫覺昌安。”塔克世又疑惑問道:“愛新覺羅又是怎麼回事?”
李如松也面帶疑惑:“什麼愛新覺羅氏?”
“金家的遠親?”塔克世翻譯成了漢話:“是不是訛傳?”
徐元佐一聽這個翻譯,立刻反應過來:愛新覺羅應該是滿洲人後來弄出來的。多半還是為了攀附金國女真,此刻未必有。
“路途遙遠,肯定是傳錯了。”徐元佐道:“你爹是首領的話……那你兒子是?”
“對了,小豬仔呢?”李如松也問道:“小虎子和小豹子也帶來了?”
塔克世道:“不知道跑哪兒去野了,真是名字起對了,跟野豬一模一樣。小虎子和小豹子還小。等滿了十歲再帶他們出來。”他正說著,轉頭尋找兒子的身影,放開喉嚨喊道:“努爾哈赤!努爾哈赤!給我出來!”
徐元佐坐在馬上,看到一個梳著滿頭小辮,髮色油膩,穿著髒兮兮蒙古長袍的小屁孩從一處帳篷裡鑽了出來。一雙老鼠一般的眼睛滴溜溜直轉,撒開兩腿朝塔克世這邊跑來。
李如鬆鬆了松韁繩,讓馬上前,側身一探。將這髒兮兮的熊孩子撈了起來,抱在胸前:“長這麼大了!還認得我麼!”
“如松大安答!”小屁孩興奮地就要去抓李如松的鬍子。
徐元佐看著這小屁孩,眼眶發緊:“這就是努爾哈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