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強過許多。他之前對於稱徐元佐為叔父十分羞恥,現在卻好像理所當然。
徐元佐在心理年齡上也的確足以當他叔父。自己並沒有任何彆扭之處。他繼續道:“聽說你已經背完了歷代聖諭?”
“請叔父考校。”程中原道。
徐元佐緩緩搖了搖頭:“伯析兄說你能背,我自然是信的。你家背完了聖諭之後,是學什麼?”
凡學術必有順序,在明朝的法律專業學習上,基本順序就是《大誥》、《會典》、《律例集解》、《問刑條例》,歷代聖諭。
“然後便是國朝的部規榜文。兼讀邸報。”問到了最基礎的問題,程中原輕鬆不少:“再接著便是研讀諸省判詞,兼學公文體例。”
徐元佐點了點頭:“《洗冤》、《棠陰》諸書不讀麼?”
程中原對道:“略有涉獵。只是寒家以錢糧傳世,刑名上面並不擅長。”
——若是你爹在這兒,又要為你著急了。
徐元佐心中暗道一聲,顏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道:“你如今能寫呈文嗎?”
程中原略一遲疑,道:“侄兒請一試。”
徐元佐站起身,道:“來。坐這兒。就以我等縉紳請華亭縣留納災民,劃荒地五十頃安置為題,寫一份呈文。再以告災民安居復業為題,以官府口氣寫一篇榜文。”
程中原頭皮發麻:都說了我還沒學到這兒啊!這豈不是為難人麼?
他只是站著不動,徐元佐還以為這小子不敢坐自己的位置,吩咐棋妙研磨,又對程中原道:“你先在這兒寫著,寫完了告訴我。”考慮到這孩子尚未經過訓練。所以也不規定時間,只是讓他從容寫來。徐元佐自己卻出去了。
程中原這才硬著頭皮在書案後坐下,看著宣紙,腦袋一片空白,良久才努力回憶起曾經讀過的呈文和榜文。
這種公文寫作難度比科舉文章略低,對格式要求並不嚴格,但文學之事易學難精。高手能夠將公文寫得妙筆生花,絲絲入扣,讓人讀了只有一個念頭——本該如此。從未訓練過的新手,即便勉強擠出幾句話來,卻也很是枯澀。
徐元佐明知程中原還沒學到這些。卻故意以此為題,並非是了為難他。而是要看看他的悟性、天資和平日課外的功夫。以他自己的人生經驗來說,真正的管理、經商知識都不是從課堂上學的,而是在父母日常的隻言片語、耳濡目染之下學得的。
只會以“老師沒教”、“還沒學到”為藉口的人,學習能力之差已經不足期待了。
還好程中原雖然沒有過人天資,但是家學淵源還在,日常也有興趣翻看父親的文章書稿。雖然寫出來的東西十分稚嫩,有些地方思慮不周,總算也在接受範圍之內。
徐元佐在自己的小院裡散步大約一炷香的功夫,程中原出來請叔父進去閱卷。
一炷香的時間不長不短,兩篇公文合計三百餘字,也是中規中矩。
“雖然血肉不豐,骨架倒是能立得住。”徐元佐讀罷評價道。
程中原總算鬆了口氣。
徐元佐也鬆了口氣。
如今人力缺口實在太大,程宰這個兒子若是朽木不堪一雕,那真是太浪費彼此之間的關係了。
“今日你先回去,準備一個包袱。裡面要有一兩件換洗衣裳,要有筆墨紙硯,一兩本隨身要讀的書。明日起你跟我修學,兼職秘書,有時候去外地是說走就走,沒有功夫給你打整行李。”徐元佐道。
程中原一直被憋在唐行,偶爾去一趟郡城,聽說有機會來場說走就走的出差,心中歡快雀躍。
“你就在仁壽堂作冊,領份文書的薪金。”徐元佐道:“回去與你父親說一聲。”
“是,叔父。”程中原心中更是喜滋滋的,覺得這位叔父真是上道,竟然直接開出了一份薪金。若是旁人,恐怕恨不得讓他做三五年不要錢的學徒呢!至於徐元佐本人能否教他東西,程中原倒是並不擔心,人家執掌著偌大的仁壽堂,焉能沒有本事?佐哥兒的身邊人,這本身就鍍了一層金。
程宰晚上回家,聽了兒子的稟報。心中也是喜出望外,甚至開了一罈太雕,破例叫兒子陪著喝了一杯。如今正是用人之際,經濟書院每年上百個小賬房還是供不應求,越早登上仁壽堂這條船,日後出息也是更大。
徐元佐就沒有那麼舒心了。他苦憋適合大明的法理學思想不果。幾次想將“平等主體”的概念寫下來。然而又擔心太過於超越時代,被人視作異端。雖然大明沒有嚴格意義上的文字獄,泰州學派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