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哥兒說有大事先向程先生討教。”
程宰聽了心中一喜:原來佐哥兒表面上無所謂的模樣,內中卻是如此信任我。
這一瞬間,他更加有了“士為知己者死”的念頭,只覺得自己蹉跎大半生,終於遇到一個明主了。
“吳先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如今又管著《曲苑雜譚》。這《姑蘇時報》等若是跟他打擂臺呢。咱們先去找吳先生,與他商議看他如何說的。”程宰道。
姜百里道:“正是正是。還是程先生想得周全。”
程宰心中暗道:你還是太嫩了。人家在報上如此辱罵了你,哪裡是兩份報紙打擂臺?這分明是要拼個你死我活啊!若是在唐行有這麼個對手,早就叫人去砸了他的鋪子,燒了他家刻板。可惜人家遠在蘇州,鞭長莫及,更何況很可能有官府罩著。
而且如今正是仁壽堂空虛之際。
徐元佐遠在遼東。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呢!
主帥不在,難免叫人乘虛而入。
程宰打定主意,與姜百里上馬車,趕去書房見吳承恩。
吳承恩在他們看來總是帶著神秘光環。此人功名不顯,但是學問淵博。待人謙和。卻做過首輔文主。他主持《曲苑雜譚》之後,總讓人覺得這報紙盡說些家長裡短,遊戲玩樂之事,但是細細回味,卻又有種潤物無聲的妙趣。
如果是這樣晴朗的下午,吳老先生肯定在亭中讀書。讀得累了便掩卷小憩,醒來之後再讀書。就如個悠閒的讀書人,看不見他在忙,但是篇篇文章都安排得格外妥當,從未見他誤過事。
程宰和姜百里將《姑蘇時報》遞給吳承恩看。吳先生也是掃了兩眼便知意旨。他道:“的確是來者不善,但這手段實在有些愚蠢。若是翁氏就這等水準,焉能做得出翁百萬的名頭?”
姜百里和程宰都有些不解,不知道這“愚蠢”的考語是從何而來。他們讀這文章,還覺得寫得頗有章法呢。
吳承恩起身笑道:“敬璉辦報的目的是什麼?”
程宰和姜百里自有思量,只是不說,等他說出高明的看法來。
吳承恩道:“是要移風易俗,牽領群氓。”
——不過爾爾嘛。
程宰和姜百里不約而同心道:我也看得出來啊!
“說難聽些,他是把百姓當傻子看,所以走的是潤物無聲之路。”吳承恩道:“某雖不能苟同,但百姓的確有盲從之弊。故而二夫振臂,雲者萬千。不過這《姑蘇時報》卻做了件傻事,畫虎畫皮難畫骨,反倒類貓了。”
程宰頓時臉上一紅。
吳承恩自然不知道程宰沒多久之前還贊這家“畫骨”有術呢,自顧自道:“他寫這文章,看似立意頗高,直接拔到了‘士行’的層面。可他是寫給誰看的呢?尋常百姓豈會在意‘士行’?他們更喜歡才子佳人私會南牆根……說白了就是愛看傷風敗俗的東西。要是說寫給士人看的呢?他這般寫來,卻讓人生疑:莫非你是在罵我?”
姜百里臉上一紅。
程宰笑道:“是了,他沒有指名道姓,本以為刀鋒所指人盡皆知。可惜卻忘了姑蘇也是官商匯聚之地,多少通貴顯貴人家都在做買賣,這豈不是在罵他們了。”
吳承恩撫須笑道:“所以說他蠢,便是在這裡了。”
“那咱們還需要理會他麼?”姜百里問道。
吳承恩道:“這文章居高臨下寫得滿口官氣,矛頭的確是衝著徐閣老來的。怕就怕這紙荒唐文,被有心人送到朝堂,竟披個‘民意民聲’的袍子,叫高拱拿了興風作浪。”
姜百里的心又提起來了,道:“這如何是好?”
程宰道:“先生既然洞若觀火,必有應對之策。眼下敬璉不在,一切還要您老費心。”
吳承恩道:“我只是一介客卿……這事必得知會閣老才行。”
姜百里知道自己功力尚淺,沒法跟蘇州人對臺鬥法。但是要他就這麼去找徐大爺,恐怕就白白錯過這麼個學習的機會。他道:“吳先生,即便呈給徐爺決策,照佐哥兒的規矩,下面經手之人也要寫上分析和對策。學生就厚顏抄您的分析,還請好人做到底,一併給個對策吧。”
吳承恩頭一回見姜百里,覺得這少年好學懂禮,說話也耐聽。雖然不願冒然做人師,卻還是道:“這是你家佐哥兒鍛鍊你們的法子,你竟是要我幫你作弊麼?”
姜百里連忙道:“豈敢!”他想了想,道:“依學生愚見,咱們大可也作論一篇,就將矛頭指向姑蘇城裡計程車紳,把水攪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