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階沉思了一下:“大概三、四萬畝吧。”
——壕!你這個出入就是一萬畝啊!
徐元佐微微一笑:“大父,恐怕海剛峰不相信。”
徐階皺眉,道:“這有什麼不相信的?有地契為憑,難道還能有白地麼。”
徐元佐道:“大父,孫兒在外頭,聽人說……咱們家有二十四萬畝地。”
徐階被氣樂了:“二十四萬畝?整個華亭縣田土全是我家的麼?”
——華亭縣的可耕種面積未必就有二十四萬畝。
徐元佐心中暗道。
這個時代雖然沒有明確土地丈量資料,但是跟後世機械化大規模開墾荒地比較,要整出二十四萬畝的田地還是很有難度的。
徐階忽略了一件事,人家意淫總有意淫的道理。誰說你家只在華亭有田?整個南直,以徐府的名聲,哪裡不能佔地?所以外面估測徐家土地有八十萬畝,徐元佐只是怕嚇到老先生大人,所以取了個小點的數字。
作為首輔閣臣,名下土地在三、四萬畝是很正常的。嚴嵩被抄家之後,名下土地也有三萬畝。不過嚴嵩家裡親戚多,不像徐階家這麼寡淡,尤其是親弟弟徐陟還跟他鬧翻了,所以嚴家實際佔有的土地肯定數倍于徐階。
這也差不多是極限了。就算國人有土地情節,但也不至於有點錢全都拿去買土地。更何況官紳名下土地,所佔比例最大的是詭寄。為同宗同族同鄉解決賦役問題,這非但不是壓迫剝削侵佔,還是做善事,沒有門路的還投不進去呢!
“只是不知道家中奴僕狐假虎威,暗中侵佔的土地有多少。”徐元佐道。
徐階這回是真驚醒了。
早在隆慶元年,他與高拱第一次爆發政爭,高黨的御史就彈劾他“諸子橫行鄉里”、“奴僕侵佔田土”的事。不過當時是政爭,高黨也就是開開嘴炮,連個證據都沒有,全都是風聞奏事,徐階當然更相信自己的兒子和家人,焉會相信政敵潑的髒水?
聽徐元佐一說,徐階才意識到自己多半也被坑了。
以前總是看人家的笑話,覺得某某人學問好官聲好,卻管不住自己兒子奴僕魚肉鄉里……現在輪到自己遭殃,這感覺也真是酸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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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五 全都捐掉!
——兒子不爭氣啊!
徐階在心中長嘆一聲。
在外人,包括徐元佐看來,徐元春已經很厲害很天才了,但是在徐階看來,還是不甚滿意——徐階二十歲時可就已經是探花了。
總算現在有了徐元佐,聊可安慰。
“大父,咱們退田可以,但是絕不能動搖徐家根基。”徐元佐略一沉思:“照孫兒的設想,非但不能有損,其實還要進一步鞏固根本。”
徐階靜靜聽著,心中卻是暗道:這孩子跟倒像是我的親孫子啊!當年承奉世廟,自己也是將各種事準備妥當,無論先帝說什麼,自己腹中都有了備案。這點上就連嚴分宜都做不到。
“首先咱們得將真正手裡的田土釐清。將沒有收益的薄地發賣,換成銀錢。”徐元佐道:“如此可以將總畝數降下來,而那些收益不高的土地留著也沒用,徒遭人妒忌。”
“其次是契書有爭議的地。”徐元佐抿了抿嘴唇,道:“包括鄉人族親投獻的。這些地可以分兩步走。跟咱們關係不深的,捐出來;有情誼的,等海剛峰要求退田的時候再退,這樣上下面子都給全了。”
徐階是站在帝國巔峰的人物,年入八萬金和十六萬金,對他而言只是數字而已,面子和人情才是更貴重的東西。退宗親的地,意味著你這位首輔不肯庇護貧寒族人,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然而有海剛峰的壓迫,徐階就可以說:自己已經致仕,不得不服從長官安排。
關鍵是捐地。
“孫兒仔細想了想,大父在田土上的劣勢,無非就是超過了優免額度。”徐元佐道:“而如果不用優免,那麼田土越多。虧得就越多。咱們把地捐出來,則解決了這個問題。關鍵是捐給誰,怎麼捐。”
朝廷優待讀書人,就跟後世政府給大學生髮糧油補貼一樣。從秀才開始,一直到一品公卿,每個階層都有不同的免稅免役額度。絕非全免。只是開國百年之後,官僚們拖沓不作為,將這種定額優免變成了幾乎全免——從舉人開始。
徐階突然發現自己跟不上思路了。捐地,這還不如發賣呢!不過以徐元佐的水準,絕對不會出個“以地買名”的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