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現那樣驀然神奇地消失。但是,大樓還在。他沮喪地搖了搖頭,就踉踉蹌蹌往家裡走去。
新鮮的空氣使他頭腦清醒了一些,但是他還沒有回到他在郊區的那棟整潔的白色小平房,不快之感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腦中:新鮮空氣畢竟不能為他解決生意上的難題。他不安地意識到,回家吃晚飯也可能趕不上了。
然而,家裡的晚飯推遲了。滿臉雀斑的剛滿10歲兒子弗蘭克,還在家門前安靜的街道上踢足球。他可愛的女兒,頭髮粗短的11歲的蓋伊,沿著草坪上的人行道一路跑來迎接他。
“爸爸,你怎麼也猜不著!”蓋伊有朝一日會成為偉大的音樂家,毫無疑問她會得到應有的榮譽,但這時她卻激動得滿臉面紅,上氣不接下氣。她任憑他抱起擺動,讓身子高高地盪出人行道,也不顧他在酒吧裡喝酒後嘴裡的熏天酒氣。她要他猜什麼,他當然猜不到,她就熱切地告訴了他:
“媽媽又收了一個新房客!”
昂德希爾本已預見到了將面臨一次痛苦的盤問,因為奧羅拉為錢的事擔心:銀行催促還款,新到貨物又要付款,還要為小蓋伊付學費。
但是,新來的房客使他逃過了這次盤問。專管家務的全自動機器人正在擺桌子,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碗碟碰撞聲,但是小房子裡沒有人。奧羅拉到後園去給新房客送被子和毛巾去了。
他結婚的時候,奧羅拉與現在的小女兒一樣可愛。如果他公司的景況稍微好些的話,他覺得她也許會依然可愛。然而,當公司越來越大的壓力逐步壓垮他的自信的時候,那些小小的艱難卻使她變得過分霸道。
當然他還是愛著她的。她那一頭紅髮依然十分誘人,她對他也十分忠誠,但是受阻而未實現的理想使她的性格變得潑辣,話語變得尖刻。雖然他們從來不爭不吵,但比爭吵也好不到哪裡去。
車庫的上面是一套小房間——本來是打算給僕人住的,但僕人他們卻向來請不起。這套房子太小也太破舊,一般可靠的房客都不願住,而昂德希爾卻寧願讓它空置著。看到她為陌生人整理床鋪、打掃房間,他的自尊心就受不了。
然而,奧羅拉以前曾將它出租過,那是因為她需要錢給蓋伊付音樂輔導費,或是一些不幸者牽動了她的同情心,而在昂德希爾看來,她那些房客都是些盜賊或不良分子。
現在她手臂上掛著乾淨的床單,轉身同他打招呼。
“親愛的,反對是沒有用的。”她說話的聲音是那樣的堅決,“斯萊奇先生是個最了不起的老先生,他會在這裡一直呆下去,只要他願意。”
“沒有關係的,親愛的。”他從來不想與妻子鬥嘴,而這個時候他考慮公司的困境還來不及呢。“恐怕我們需要錢用,要他預付些錢。”
“但現在他可付不起!”她的聲音因同情而顫抖,“他說他已經有了發明創造,會有一筆可觀的稿費,過幾天他就能付房租了。”
昂德希爾聳了聳肩;他以前就聽到過類似的託詞。
“斯萊奇先生不同一般,親愛的,”她堅持說,“他是個旅行者,而且是個科學家。在這個沉悶的小鎮子裡,我們難得會碰到有些身份的人。”
“你挑選的房客都是些不同一般的,”他語中帶刺地說。
“講話不要帶刺,親愛的,”她溫和地斥責道,“你還沒有碰到他呢,你不知道他是多麼的了不起。”她的聲音也變得更加悅耳動聽,“你身邊有十元錢嗎,親愛的?”
他身子變得僵硬。“派什麼用場?”
“斯萊奇先生病了。”她的聲音顯得很急,“我當時看到他跌倒在商業區的大街上。警察想把他送到市醫院裡去,但是他不想去。他看上去是那樣的高貴、那樣的和藹、那樣的崇高。所以我同警察說我願意照顧他,就把他扶上車,送到溫特老醫生那裡。他心臟狀況不太好,需要錢買藥。”
昂德希爾理所當然要問了:“為什麼他不願意上醫院?”
“他有工作要做,”她說,“重要的科學研究工作——而且他是那樣的了不起,又那樣的可憐。親愛的,求求你了,身邊有沒有十元錢?”
昂德希爾有許多話想要說。這些新來的機器人會極大增加他的煩惱。把一個流浪漢帶回家是不明智的,他在醫院裡可以享受免費治療。奧羅拉所收的房客總是用“諾言”來付房租,而臨走之前總是把房間弄得一場糊塗,還偷走鄰居的東西。
但是,這些話他一句也沒有說出口,他已經學會了妥協。他默默地在薄薄的皮夾裡取出兩張五元紙幣放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