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折了我的腿,
還因為偷煤而關了三個月。
我是個不幸的人,
即便天上下著湯,
我也沒有匙子,
唯有一把飯叉。
她還用法語唱道:
你的糖汁很甜,小蛋糕,
你的糖汁很甜。
別大聲嚷嚷,小蛋糕,
這屋子並不屬於我們。
我很喜歡這歌的曲調。可一當我試著唱時,勞倫斯馬上制止了我。他覺得這歌的節奏太快。這是我們最後的一次歡快的聚會,在接下去幾年裡,我們都不曾這麼高興過。
到了春天,我們去蘇塞克斯同梅內爾夫婦住在一起。我們很喜歡他們家的那些孩子們。當時,莫尼克就住在我們隔壁。我們住的房子是維奧萊特租給我們的,我只隱約記得艾陽絲?梅內爾的形象,腦子裡只留下這麼一個印象:她由維爾弗萊德引著穿越草坪,就好像比阿特麗斯在但丁的引導下默默地向前走去一樣。
此間,我聽到了我父親去世的訊息。可我對什麼人也沒說,只是讓它成為我的秘密。後來,我把訊息告訴了勞倫斯,他只說了一句話:“你總不至於期望你父親陪伴你一生吧?”當時,伯特蘭?拉塞爾給勞倫斯發來邀請,請他去劍橋大學。勞倫斯早就十分嚮往能去劍橋一趟。當他回來後,我曾問他:“你在那兒做了些什麼?他們說了些什麼?”
他回答說:“嗯,到了晚上,他們一邊喝紅葡萄酒,—邊在屋子來回地踱著步子,大談巴爾幹形勢以及諸如此類的問題。而事實上他們對那兒的形勢一竅不通。”
也正是那時,我們見到了奧托琳娜?莫雷爾太太。她對勞倫斯一生影響極大。她那深刻的文化氛圍,漂亮的房子,以及社會地位對勞倫斯都有很大的影響。
那些日子裡我甚至想過,“也許我必須離開勞倫斯,讓他到她那兒去。他們倆在一起還有什麼事不能做到?而我,則無權無勢,一個德國佬,無名小卒。”奧托琳娜的別墅在大戰期間是許多人的避難所,在那些沒有自由的日子裡是一座自由的堡壘。
後來,我們在希思的維爾租了一套小公寓。就在那時,《虹》出版了,並馬上又被禁了。我聽到這訊息,就感到彷彿有人從事了謀殺,在地球上扼殺了一個嶄新的、自由的聲音。我本以為這部小說會廣受歡迎,可以被視為一種對陳腐、乏味的作品的突破,一種進入全新和未知世界的方法。勞倫斯正是用他全副身心艱苦地完成了這部小說。誰知道竟遭到了譴責,沒有人站出來替它說話——真是可悲之極!他們說勞倫斯是性表現狂。甚至到今天也很少有人真正認識到勞倫斯究竟是怎樣看待人體,怎樣試圖拯救墮落的性的天使。在他看來,性已經墜入了水槽,應該把它拖出來。當你知道什麼是他心頭的火焰,又看到他的同胞怎樣壓制那火焰時,心裡該有多麼痛苦!“我再也不會真情實意地寫一個字啦,”他曾苦澀地說,“寫出來的總歸是不合時宜的。”曾幾何時,他心中的火焰確實被壓了下去。
一次大戰(3)
但這種情況沒有持續很長時間。我想起了A.S?弗里爾裡夫斯的話:“勞倫斯就像一個已經在前面走得很遠的人,正因為如此,世人覺得他十分渺小。”提到他對勞倫斯的評論,我不由地想起了赫勒克利特斯的話:
以弗所的成年人還不如統統自己吊死,把城邦留給嘴上無毛的小夥子去管理,因為他們已經把哲人,即那些他們中間的佼佼者驅趕了出去,還振振有詞地說:“我們這兒不需要出類拔萃者;如果出現這樣的人,那就讓他去別的地方,與別人為伍吧。”
大戰期間,人類最傑出的人物都受到了這樣的待遇。在那些黑暗的日子裡,我也是處境艱難。很自然,勞倫斯那種扭曲的、易怒的情緒統統由我來承受。一時間,他的溫存不見了,他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粗暴地對待我。而這一切又都使得他萎靡不振,病懨懨的。無論走到哪裡,都找不到哪怕是一丁點兒的希望和歡笑。他不喜歡希思的維爾,也不喜歡我們在那兒租的那套小公寓,他不喜歡我,也不喜歡其他任何事物。而無論什麼地方,到處都是戰爭,戰爭……戰爭,我們實在是膩透了。
康沃爾
在離徵諾爾不遠的康沃爾,我們找到了一座名叫特里格森的別墅。同往常一樣,我們把它當作一個避難所,在那兒安起了家。我們租了那所房子,每年的租金為五英鎊。我們把房子裝飾得十分漂亮,把牆塗成淡淡的粉紅色,把壁櫥塗成深藍色。房子裡還有一間前廳。所有的屋子都很小,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