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睛,像只無齒的獵犬追蹤著他
直至他厭惡我不停的討好,他那緊皺的眉頭,
像火花,燃進了我的心扉,我嘆息了
而他則痛苦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這是最後——不再有繼續——
我一生都抱著我自己的負擔,整年整年地坐在我丈夫的家裡,
從來不曾這麼想過,即便他關上門:
“現在我被逮住了——啊,自我,你無望了,
我的心啊,你因為快樂而受驚,就像只受驚的老鼠。”
我三次奉獻了自己的靈魂——三次被拒絕
再也不會有了——再也不會了,我的兒子!
自從很久前孩子的天使吻別我以後,
我從不知什麼是順從的自由。——我期望
某個男人把我帶走,可現在,我的兒子
我必須坐在這兒,等待,不知道
哪位是新郎,直至我和明亮的
太陽之間的死亡把我帶走——死亡的服務毫無歡欣可言。
因為上帝的嘴唇和眼睛都藏在面紗之後,
一想到天父神奇的聲音就使我
怕得發抖,眼裡充滿慾望的眼淚,
而我生命之聲已經啞了,無濟於事,
當夜幕降臨,我膝上的手變得冰冷。
我們常常接到帶來悲劇的信件。當時我以為自己肯定可以和我的孩子重聚,可我的丈夫最終還是在信中告訴我:“如果你再不回家,孩子就不再有母親,你也永遠別想再見到他們了。”讀罷信,我悲傷得簡直難以自持。但勞倫斯擁有了我,我再也不會離開他了。比起我的孩子來,勞倫斯更需要我。
一切人似乎都在譴責我們,非難我們,我這一輩子都無法理解:為什麼整個世界都看不出我們這麼做有多麼正確,多麼美妙?我實在搞不懂。我曾對勞倫斯說:“洛倫佐,為什麼人們不能像我們這樣儘可能多地從生活中獲得幸福?其實,只要有我們花費的這一點錢,人人都可以做到這一點。”而他則用一種半開玩笑半當真的口吻回答說:“你別忘了,我是個天才。”
。。
徒步去義大利(6)
應該說,在當時我並沒有覺得他是什麼天才,甚至還蔑視他,把一切都看成是自然而然的事。只有在現在,我才明白,生活的魅力就是他的天才。
他總是對自己充滿信心,自信上帝站在他的一邊。有一次,我們去奧地利的途中遭到了風暴,我十分害怕地說:“啊,現在可要沉船了……”可他說:“我乘坐的船是絕不會沉的。”
下面是他寫給我妹妹埃爾斯的幾封信:
親愛的埃爾斯:
我沒有因你的信而氣憤。你希望為弗裡達盡最大的努力,我也一樣。但我想,你是在要求我們拋棄真蘋果而選擇一個鍍金蘋果。如今,宣佈一個人的慾望與要求比放棄它更需要勇氣。如果弗裡達能和孩子們在一起愉快地生活,那我就會說“去吧,”因為三個人中有倆人幸福就足夠了。但是,如果她僅僅是在犧牲自己的生活,那麼,只要有可能,我就要留住她。因為,如果她為了孩子們而犧牲自己的話,那隻會給孩子們帶來痛苦。要是我也祈禱的話,我想我會說:“上帝啊,別讓別人為我做出犧牲——我身上的負擔已經夠沉重的了。”
無論孩子們現在失去了什麼,他們將保留他們內心的自由。一旦他們長大成人,他們獨立的自尊心將會很強。但是,如果弗裡達放棄一切而去同他們生活在一起,他們就會漸漸喪失堅強。因為待成年後,他們將不得不供養她。那樣的話,也就沒有獨立的生活可言,他們首先必須報恩,為她而活著,就像一個人想送一件根本不想回報的禮物,卻又使受禮人不得不回禮。其結果,往往是他負擔不起的。
因此,必須堅持下去,決不能讓她到孩子那裡去,而是希望、希望、希望擁有他們,擁有我們認為美好的一切,現在也只能這樣做。也許你會說,“勞倫斯教我如何去當英雄。”——我希望他能夠同樣地“走自己的路”。他並不感到自己很勇敢,只是茫然不知所措而已。
不要介意我所寫的,可以嗎?
你的忠實的
D.H?勞倫斯
1912年12月14日
於艾戈別墅,加爾達湖
親愛的埃爾斯:
你不會料到我會呆在這兒,像離水的魚兒一樣苟廷殘喘,而弗裡達正風風火火地趕去穆肯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