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槐樹倒映在木板上,讓人頭暈目眩。
腳下的梯子在重力的作用下發出一陣陣“呻吟”,一步、兩步、三步……我數著數,吃力地爬上夾層,然後伸手將殳倩拉上來。
眼前的黑暗如同硯中的墨汁,又稠又黑。
我側了側身子,從殳倩手中接過手電。在摁下開關的一剎那,我們近乎瘋狂地尖叫了一聲。
映入我們眼簾的是一個只有身子和四肢的老太太,她的雙膝跪在地上,兩隻骨瘦如柴的手費力地支撐在身前,像一具脫水的乾屍,一動不動地待在那副暗紅色的棺材旁。
片刻死寂後,我們聽到了第三聲尖叫。
“哎呀……如貴,你見鬼啦!嚇了俺一大跳!”跪在地上的老太太像變魔術一樣,從棺材蓋下將頭抽出來。
我和殳倩又是一陣歇斯底里的大叫。
“原來是你們啊,”老人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白天我就見過你們。”
“怎麼你沒死啊?!”受驚後,我的聲音都變了調。
“呸,你才死了呢!”老太太咧著沒門牙的嘴笑道。
“那你不是鬼吧?”殳倩怯生生地問。
“你才是鬼呢。”老人摁亮了房間裡的燈,笑呵呵地說,“嚇壞你們了吧?我剛才還以為樓下有人呢,所以就推開棺材蓋瞅了瞅。不想你們已經進來了。”
這位嚇了我們兩次的老人大概八十幾歲的樣子,體形很消瘦,還略微帶點駝背,但頭髮卻出奇的烏黑,這與她那如同溝壑的皺紋形成了鮮明的反差,然而兩者又顯得相得益彰。 。。
第四章 午夜祭祀(6)
“你們是如貴他朋友吧?”老太太眨巴著眼睛看著我們。
我和殳倩傻愣愣地點了點頭。
她從棺材旁利落地拎了條板凳給我們坐,氣氛才稍稍緩和了些。我開始認真打量起這個怪異的夾層:這個小房間大概只有二十平方米,呈前寬後窄形,兩塊沒上漆的膠合板蒙在頂樑上,看上去非常昏暗和壓抑。東面的牆壁下怪異地擱置著一副暗紅色的棺材,棺材有一半懸掛在空中,因此從大門口往裡張望很難發現另有玄機。
老太太在我們對面坐下,一雙渾濁的眼睛笑眯眯地盯著殳倩看,老半天才自言自語道:“這姑娘真俊,我好像在哪兒見過,可就是想不起了。”
殳倩莞爾一笑,我接著道:“是不是在哪部戲裡見過?這會兒被我們一嚇就忘啦。”
“不對,這模樣真的很面善。”她皺著眉頭思索著,沉默了很久也沒開口。
我趁機整理了一下思緒。眼前這位八十多歲的老人經歷了那麼多歷史變遷,關於野岙村的過去,她應該比誰都更具發言權。那麼,民國八年那場浩劫中發生的悲劇,她肯定有所耳聞,因為這畢竟是在她父輩那一時期發生的。
殳倩似乎知道我的心思,古靈精怪地蹲在老太太身旁,說:“阿婆,其實我們除了和如貴是朋友外,還有另一種身份。”
“啥?”老人看上去好像警覺了許多,瞅著殳倩說,“你說你們是啥身份?俺可祖祖輩輩都是貧僱農出身!”
殳倩耐心地解釋:“現在不是舊社會啦,沒有地主也沒有貧僱農,我們都是普通的平民老百姓。我剛才說的‘身份’是指職業,我們都是報社的記者。”說完,她朝我眨了眨眼睛,我會意,連忙從口袋裡掏出學生證遞給老人,“這是記者證,你老人家可仔細看了。”
老太太橫著瞅了半天,突然問:“你們想知道些啥?”
幸好她還知道記者是幹什麼的。我說:“我們就是想問一問民國八年野岙村到底發生了什麼。”
老人聽我這麼一說,馬上放鬆了警惕,“原來你們是民警啊,我還以為是特務呢。怪不得這麼愛管死人的事。”
我扶著笑倒過來的殳倩,乘勝追擊,“那年的洪水到底淹死了多少人?”
“可多了,足足淹死了六成村民,”她伸出五個指頭,“真夠慘的,後來全村爆發了瘟疫,又死了差不多一成。”
“還有呢?”我問,“有沒有人是被村民殺害的?”
“你可不能亂說,我們村的村民都是本分人,那年頭大夥都忙著逃命,誰還起歪心眼兒害人?再說那時我還沒有出孃胎哩,咋知道其他的事。”
老太太的眼睛骨碌碌地眨著,從懷裡摸出一張舊手帕抹了一把眼睛,然後就一聲不吭了。我看了一眼殳倩,她笑吟吟地走到老人身邊,挽著她的手說:“阿婆,那你有沒有聽說當時本村有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