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只有自己知道。
我現在還能記得那種飢餓的滋味,胃裡好像有一個黑洞,黑洞裡伸出一隻手來,不停的揪著我的心,好像要把心肝脾肺都扯碎撕裂,將一切都填進去才能平復那種飢餓的感覺;我吃過老鼠,硬生生的咬斷老鼠的喉嚨,感覺到它不停的在嘴邊吱吱的亂叫,尾巴抽打在臉上,彷彿有人在扇我的耳光;我也啃過柵欄,木刺將嘴都扎破了,嚥下去的時候,喉嚨也被劃出道道血痕,一開口,就覺得滿腔的血腥氣往上湧。
可,不僅僅是餓。
還有腦海裡的火焰,在一刻不停的燃燒著,最痛的時候,我只有拼命的往牆上撞自己的頭,才能讓自己不這樣陷入瘋狂。
那些日子,只有我知道,只有我知道……
我站在床邊,身體開始不停的顫抖,好像又回到了那個漆黑的屋子裡,身體又記憶起了那些傷痛,就在我不停發抖的時候,太后伸出手來,握住了我的手指。
但,她清冷的手掌卻無法讓我從冰冷的回憶裡清醒過來。
申恭矣走到我面前,笑道:“嶽大人的確是能忍人所不能忍,是個人物。這些事連老夫想起來,嘖嘖,當初老夫告訴劉大人的時候——劉大人,老夫記得你一拳砸下來,把拾花樓的桌子都打碎了,是不是?”
我的心狠狠的跳了一下,抬起頭來看著輕寒。
他還是站在門口,仍舊冷冷的,臉色也蒼白的看不出一點起伏,只是他的眼睛,漆黑中透著一點針尖般的刺,慢慢的看向了我身後床榻上的人。
拾花樓——就是之前孫靖飛說的,他在那裡見到了申恭矣和劉輕寒密會的那個青樓?
我沒想到,申恭矣居然告訴了他這些。
所有的一切,他都知道了。
不是沒有想過,曾經,被關在冷宮的那兩年多里,總想著有朝一日能夠離開,能夠再見到他,我一定會告訴他自己受過的苦,一定會在他懷裡用力的哭,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連做夢都這樣夢著,醒過來的時候,眼睛是腫的,聲音是啞的。
現在,他終於知道了,我卻沒有哭,甚至沒有痛,只是在看著他冰冷的眸子的時候,才有一種好像心在被鈍刀一刀一刀割著的感覺。
這,不是我要告訴他的。
我想告訴他的,不是我曾經有多痛,而是在我痛過之後,我想要的。
我用力的咬著下唇,那種痛楚讓自己好不容易從記憶的痛楚裡清醒過來一點,我慢慢的抬起頭,看著申恭矣:“申太傅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申恭矣呵呵的笑道:“也沒什麼意思,老夫只是提醒嶽大人,凡事——有一就有二。”
我的臉色僵了一下。
“嶽大人如此忠心事主,的確可嘉,但嶽大人可曾想過,將來如何?”
“……”
“嶽大人,你和劉大人的事——呵呵,在御營親兵中已經不是秘密了,難道你以為,皇上真的能如此大肚?”
“……”
當年裴元灝在吉祥村找到我們,他身邊的隨從正是御營親兵的人,我和輕寒之間的關係這些人自然也看在眼裡,雖然礙於皇帝他們不敢明目張膽的傳開,但紙包不住火,說起來,倒也真的不是什麼秘密了。
也難怪,申恭矣會去找他。
我轉頭看著他,突然覺得剛剛的怒火都消散了,餘下的只有無盡的酸楚——
“這就是你的理由?”
“……”他沉默的看著我。
我慢慢的走到他面前,抬頭看著他漆黑的眼睛:“你是因為我?”
他還是沒說話,鴉翅一般黑長的睫毛彷彿被凍住了,覆在平靜的眼珠上,半晌,微微一顫。
“你知不知道,”我有些哽咽的看著他:“有的事,你做了,我會很高興……也會,很失望。”
“……”
聽到這句話,他的眼中一道流光閃過,卻是轉瞬即逝,快得我幾乎都察覺不到,倒是身後的申恭矣一聽到這句話,立刻走上前來:“嶽大人。”
我轉過身去,索性道:“申太傅,你到底要幹什麼,開門見山吧。”
他見我這樣,倒是一愣,但立刻也笑道:“好,那老夫也就說了。”
他說著,從袖中掏出了一個明黃色的卷軸,定睛一看,竟是聖旨!他說道:“老夫想請太后取出皇上的玉璽,在這個詔書上加蓋璽印,可太后——嶽大人,你與太后最是親厚,還是勸勸太后,不要再固執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