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無知無覺,只從重重帳幔後面伸出一隻手,手腕上墊著帕子,大床邊上侍立著他的丫頭陪房,個個面帶憂慮之色。
風御醫心中原來就有了不好的預感,如今給邢夫人細細地一把脈,倒是映證了心中的猜想。只是王太醫到底是他的同僚兼下屬,他也不願意王太醫為了這樣的事情壞了招牌。確定了邢夫人右手的脈息,又換了左手,可是這心卻一個勁地往下沉。
終於,風御醫開口了,他指著案几上的藥碗道:“這就是你們太太吃剩的湯藥?”
邊上立即有人應了一聲是。
風御醫端起那藥碗,閉上眼睛,細細地嗅著那殘留在藥碗裡湯藥的氣味,確定裡面每一味藥及其份量,他甚至親自抿了一口那殘留的湯藥。等他放下藥碗,這才道:“藥渣和藥包可何?”
王善保家的立即衝了出去,不多時,就一手端著煎藥的藥罐子,一手領著兩包藥進來了。
“這是我們太太的藥。王太醫給我們太太請過兩次脈,改過一次藥方。每帖藥藥房那邊一次給我們五包。這藥罐子裡的藥只煎過一道,晚間還要煎一道的。這裡面是還沒有動過的藥。”
風御醫將那藥罐子裡面的藥倒在一個盤子裡,細細地撥弄著,半晌這才點了點頭,又開啟那兩包藥,細細地看過,這才嘆了一口氣。
賈赦連忙問緣故,他答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雖然藥方我沒有看到,但是尊夫人的這帖藥裡面應該用的是制烏頭。一般的烏頭有毒,簡單的漂洗晾曬是不可能去掉他的毒性的,必須經過炮製才可以。但是這藥包裡面的烏頭不但沒有經過炮製,份量也不對,足足多出了兩倍來。可惜,發現得太晚了,尊夫人只怕只能這樣了。唉~”
賈赦一聽,當時就愣住了。
張燁皺了皺眉頭,轉臉對賈玖道:“表妹,你為何會想到換一位大夫的呢?”
賈玖道:“前些日子,我也昏睡了幾天,家裡也請了王太醫。只是吃了他的方子之後,我就覺得胸口悶悶的。我承認,在吃了藥之後,我有吃點心。但是,以前我也在吃藥之後吃過蜜餞點心的,卻從來不曾胸悶過。所以……”
風御醫一聽,就招手讓賈玖過去,給他細細地把過脈、看過他的舌頭,又是一臉凝重地叫人去取藥渣和藥包。
賈赦嚇了一跳,道:“御醫,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風御醫沒有回答,而是在細細地檢查過藥渣和藥包之後,這才道:“小丫頭,你這藥只吃過一次是不是?”
賈玖點了點頭。
風御醫道:“而且這一帖藥你還沒有吃光,吐了許多是不是?之後也沒有讓下面給你重新煎藥。”
賈玖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藥太苦了,我真的只是想一口氣喝下去的,只是沒有想到喝得急了,嗆到了。丫頭們也的確跟我說過要給我重新煎藥。只是我們家的那些奴才,一個個都大牌得很。就是我是家裡正經的姑娘,若是要他們多配一帖藥,還不知道他們在背地裡有多少話呢。所以我就沒有讓丫頭們重新煎。”
“而且你還吃了山楂糕和綠豆糕。”
賈玖長大的嘴巴:“您怎麼知道?”
“你的牙縫裡面還留著殘渣呢。”風御醫忍不住笑了,抬頭對賈赦道:“這孩子的運氣好。這藥只吃了一帖,又嗆著了,沒有用很多。之後又吃了不少山楂糕和綠豆糕。山楂和綠豆都是解毒的,故而無事。”
賈赦一聽,道:“怎麼,我這孩子也中招了?”
風御醫拿起藥包裡面的一味藥道:“這是鴨掌草,跟鵝掌草外形很像,但是藥性完全相反。還有,這藥包裡面多了一味五味子,這五味子跟另外一味藥相逢,能夠誘發心絞痛。就是身體康健的大人遇上的,也會一日日地虛弱下去,更不要說心脈不全的小孩子了。這兩味藥,再加上這鴨掌草,足夠一點一點耗盡這孩子的生氣。”
賈玖想了想,道:“那,請問有沒有可能是下面的人弄錯了藥?”
風御醫道:“不可能。如果是下面的人弄錯了藥,那麼這藥包裡面就不能少了鵝掌草。畢竟鵝掌草和鴨掌草不是那麼容易就分辨得清的,甚至有些行醫多年的老大夫也有可能弄錯。可是這藥包裡面只有鴨掌草卻沒有一根鵝掌草。賈將軍,若是需要報官,老夫願意當堂作證。”
賈赦賈璉都已經嚇傻了。還是張燁先反應過來,一跺腳:“表弟,你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報官!”
賈璉這才反應過來,衝了出去。屋裡的丫頭婆子們立即有人低聲啜泣起來。
賈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