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等葉護,不過,你誤會了,我不是。。。”
“本王又誤會了?”李系打斷我,鼻間輕哼,一臉譏笑,“沈珍珠,本王這處是陰差陽錯錯表妾意,他那處呢?你該不會又題了厥卜運算元給葉護那蠻人吧!”
他不信,他根本不信我,我沉默,再不知他在耳邊又說了些什麼。
回過神來,面前一方整潔白帕,葉護彎了身低頭看我,而李系,不知何時已離去。
“怎麼又哭了?”他皺皺眉,掃一眼桌上多出的一支闊口酒鼎,“剛才誰來過了?誰欺負你?”
我接了帕子抹臉,吸吸鼻子,破涕為笑。
葉護是胡人,典型的蒙古人種,魁梧壯碩,粗獷豪邁,不過,他也有細膩的一面。那一刻,我自合黎山上摔下,他接住我,翻滾落崖。隨後的十日,他以千年人參生嚼哺我,時時呼喚不放我沉眠不醒。我病危時大哥在我耳邊大吼說若我再不醒來就把我送了葉護,我醒後雙手三月不能動彈,又是他日日相伴做我的左手右手,我離去時還是他,千里送到蘇州,臨別淡若鴻毛,免我尷尬言謝。直至今時今日,仍無半句怨言,有的,只是關懷。大哥說過,普天之下,他只佩服葉護,只有葉護,方可擔上“英雄”二字。
“葉護。。。”我囁啜,不好意思開口。
“嗯,郭旰說你有要事相商,可是明日比試一事?”他自動介面,笑得自然溫和,我心頭大石放下大半,葉護直爽言即由衷,既是肯來,又如此坦誠,明日絕不會真刀真槍比個你死我活。
“跟你開個後門好不好?”我斟酒,恭敬敬他,“今日是珍珠錯了,要打要罵隨你嘛,明日稍微比劃一下好了,我大哥一肩重任,膝下七子嗷嗷待哺,你可不能傷了他。”
他噗地一聲噴酒,大笑,“丫頭,哪有你這般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你大哥刀法、腿功、神箭聞名隴西漠北,若被他知道你搶先到我這來講和不氣死才怪!”
才不是哩,我大哥是高知識分子,文明世界裡才不興動不動就比武解決問題呢,何況我們兄妹是一個脾氣,專走捷徑,能皆大歡喜和氣雙贏是最好不過。
“那你是不生我氣了?”我順竿而上,他點頭,一點我鼻,忿忿瞪我,“你這丫頭怎如此鈍!”
“是,是,我愚鈍,我苯得很。”我搶著認錯,“俶都教訓過了,你與李逽素昧平生,就是真有心,又怎能與可汗相爭,是我的錯,我的不是了。”
“這。。。你們漢人真是想得多。”他沉吟看我,若有所思。
“珍珠!”李俶突然掀簾而入,一眼看見葉護,兩人額首示意,葉護告辭。不多會,酒宴將散,李俶牽我出殿,正於回紇可汗一行相遇。
“珍珠丫頭,過來!”默延啜招手喚我,我挨去,他一擼我發,哈哈一笑,萬事大吉。
“珍珠。”史朝義突然出現,“今早我在曜華宮中拾了支碧玉釵,想是你的,聽說,這還是葛勒可汗家傳之物,可是?”
一掌攤開,一支盈綠玉釵,溫潤素素,流雲舒捲,釵尾刻了兩個字,珍珠。
第十九章 英雄痴(三)
第十九章 英雄痴(三)
卯時,日出,清冷。
車前是明堂,上林祭祠祀。司馬相如在《上林賦》中曾說:“登明堂,坐清廟,恣群臣,奏得失,四海之內,靡不受獲。於斯之時,天下大說向風而聽,隨流而化,喟然興道而遷義,刑錯而不用,德隆乎三皇,功羨於五帝。”今日,這裡卻成了胡漢一較高下之地。
“等一下。”我掀簾,李俶策馬過來,看一眼側方,默然不語。
“我想過去一下,只說一句話。”我堅持,他首肯,反手解下身上大氅,圍在我身,在頸下繫結。
側後數十馬騎早已停下,他二人停馬等我,一如多年之前,安史二人焦不離孟,而我,柔弱如斯卻再非無依。
“我知你定會來。”史朝義翩然下馬,抱胸看我走近,幽幽說道。
他該有二十八了吧!當年的他曾說過,“郭珍珠只有一個,我史朝義不想錯過”,四年了,整整四年了,他優雅依舊,陰狠尤甚。
“恨我?”他微側身,身後的眸光如火灼人,如昨日一般。
其實該是他們恨我,恨我大哥吧。他們個個有情有義,柔情繾綣,偏偏我不識好歹,視若無物。安慶緒為何會變成這樣,我不是不知。愛得愈深,恨得愈深。一連兩年,他酗酒好色,府裡妻妾無數,動輒強搶殺人。正如他所說的,不能為他所用,就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