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輩子幾乎都無法平視於他,也終於……一直被他小視著。
談容孃的眼裡有一點謔笑的風情,如同她平日裡用以誘惑得男人讓他們無法自持的風流放誕,因為她已認清了這場人生的荒謬之處。
她跟張五郎生不如人,雖經學藝,終究力弱。他們永遠無法以舉手之勞還報沈法曾對他們也不過舉手之勞的大恩。
人生的秤公平如許,分豪不差。力弱者想要筆筆算清差不多就要賠上自己的一生。她忽然都有些理解於重華的背叛了,在那樣的時世,恩仇無算,有幾個人是可以全部承擔的?
“大恩難報,不如殺之”……她這麼想著,眼中謔笑的風情更濃了。
卻奴卻只是困惑地望著她。他一直說不清自己對於這個“娘”的感覺。不像“爹”,他可以簡單地恨他。可娘……她一邊坐著讓她自己也受不了的事,一邊謔笑地自嘲著。總是有這樣的眼光,讓他從來都摸不清她。
淡容娘微微笑道:“我知道,你偷看過我。”
卻奴一愣。
“在郭參軍家。”
淡容娘淡淡地道。
——這孩子不是個平常的孩子,這點她早就知道。
她抱他來時他不過兩歲,就算記事早,以前的記憶多半已模糊了吧?可從他懂事起,聽得懂別人的閒言碎語起,他小小年紀,竟想依著自己的所見所聞來做出判斷了。
那日也是在人家舞戲。為了報仇,他們夫婦一直力圖親近的就是那些左驃騎營的軍官們。那日,也是如預先算計好的,張郎當先“醉”了,她跟著郭參軍進了他的內室。
郭參軍是個不置產業的蕩子,門戶低淺,她當時就感覺到了,有人在偷窺自己。然後憑她一個女人、一個“母親”的直覺,她知道那是才不過七歲的卻奴。
她當時並沒動怒,也沒喊叫,只是如往常一樣的灌了郭參軍幾盞酒,然後,點起一支香,郭參軍就睡著了。她陪著那個睡得死豬樣的男人坐了一夜。
——她曾陪過多少個這樣的男人坐過一夜?這樣的夜晚,早已不讓她驚駭了。
從沈法曾以後,又何曾有過男人令她心情聳動?可讓她驚駭的,卻是窗外那個她明顯感覺到了的“小男人”。他竟整整守了一夜!
那孩子一卻不動,也一直未曾閤眼。他是想親眼看到旁人詬病他孃的到底是怎麼回事嗎?她知道自己第二天會多少故意的有點釵發未整地離開郭宅,所有看到的人,尤其是男人,第二天都會跟那個郭參軍開玩笑。她瞭解一個男人的虛榮心,沒有一個人會承認自己昨天只是睡了一夜甜甜的覺,連那女人碰都沒碰上一下。她久已是個出名的風流婦人了,雖說他們心裡都會疑惑,但終他們一生,為了羞恥心,他們都不會說出真相來的。
而她,將保住一個“下賤”的聲名。那是他們夫婦苦求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