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學堂發生了###,在這裡擔任教員兼監學的魯迅在寫給許壽裳的信中說到這事,對鬧事的學生不無同情,說“此次風濤,別有由緒,學生之哄,不無可原。我輩之擠迦納於清風,責三矢於牛入,亦復如此。”(1910年12月21日)他是回想起他們自己在弘文學院鬧風潮的往事了。信中說的“清風”指清風亭,東京地名;“牛入”指弘文學院的所在地牛込西五軒町。
“我以我血薦軒轅”(4)
1868年,日本明治天皇推翻德川幕府,開始了歷史上稱作“明治維新”的現代化過程,在政治、經濟、社會等方面實行了一系列的重大改革。在“文明、開化”的旗幟下大量引進西方的文化,從思潮直到衣著和建築,十六歲的天皇本人也穿西裝,吃西餐。日本迅速發展成為亞洲強國,在甲午戰爭中戰勝了清王朝。魯迅到達日本的時候,正是明治維新取得巨大成功的時候。他從一個停滯的、幾乎凝固的社會里突然來到一群奮發的進取的人們中間,這一對比是這樣強烈,使他更加痛感到祖國面臨危機的深刻程度,痛感到自己對於祖國的責任,在這種心情之下,他寫了一首詩:
魯迅在五十歲的時候重寫了這首少年時的詩作。
靈臺無計逃神矢,風雨如磐黯故園。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軒轅。
他曾經把這首詩題寫在送給許壽裳的照片上。魯迅去世之後,許在悼文《懷舊》中首次將它發表,給它加上了《自題小像》這個標題,並且解釋說:“首句說留學外邦所受刺激之深,次寫遙望故國風雨飄搖之狀,三述同胞未醒,不勝寂寞之感,末了直抒懷抱,是一句畢生實踐的格言。”
當年的留學生,懷著這樣憂時報國之心的人還很不在少數。1902年秋天,浙江籍的留學生成立同鄉會,決定出版雜誌,這就是《浙江潮》。許壽裳在《亡友魯迅印象記》中談到這事說:“命名之始,就起了兩派的爭執:溫和的一派主張用浙江同鄉會月刊之類,激烈的一派大加反對,主張用這個名稱,來作革命潮洶湧的象徵。”創刊號於1903年2月17日(夏曆正月二十)出版,開始由孫江東、蔣百里主編,後來由許壽裳接編。蔣百里寫的《發刊詞》,對刊名作了這樣的解釋:
可愛哉浙江潮!可愛哉浙江潮!挾其萬馬奔騰排山倒海之氣力,以日日激刺於吾國民之腦,以發其雄心,以養其氣魄,二十世紀之大風潮中,或亦有起陸龍蛇挾其氣魄以奔入於世界者乎?西望蔥蘢,碧天萬里,故鄉風景,歷歷心頭。我願我青年之勢力,如浙江潮;我青年之氣魄,如浙江潮;我青年之聲譽,如浙江潮;吾願吾雜誌亦如之,因以名。
《發刊詞》中,最為人傳誦的警句是:“忍將冷眼,睹亡國於生前;剩有雄魂,發大聲於海上。”借伍子胥的故事,抒自己的胸臆,不只是一篇之警策,也顯出了雜誌的精神。
入侵中國的八國聯軍,在辛丑條約簽訂之後就應該撤軍了。只有俄國一直拖著,拒絕從東三省撤軍。1903年4月18日,俄國還向中國提出七項新要求。這事在中國知識界引起強烈反應。4月27日上海張園開了拒俄大會,接著,京師大學堂學生也開了大會,提出拒絕俄國要求。在東京的一些中國留學生也組織起了拒俄義勇隊,日日操練,還打電報給北洋大臣袁世凱,請隸其麾下,求其援助。一時頗為熱鬧。《浙江潮》第四期《留學界·拒俄事件》報道了成立義勇隊這事。有參加者向清廷駐日本公使蔡鈞告密,說義勇隊名為拒俄,實則革命。於是蔡鈞就請日本政府勒令解散義勇隊,制止學生練習兵操。原來義勇隊中的一些人於是另外組織了一個軍國民教育會。參加的有楊篤生、董鴻禕(恂士)等人,許壽裳也是其中的一員。
義勇隊致袁世凱的公函中有這樣一段話:
昔波斯王澤耳士以十萬之眾,圖吞希臘,而留尼達士親率丁壯數百扼險拒守,突陣死戰,全軍殲焉,至今德摩比勒之役,榮名震於列國,泰西三尺之童無不知之。夫以區區半島之希臘,猶有義不辱國之士,可以吾數百萬萬里之帝國而無之乎!
引用這個歷史上不惜戰死抗擊強敵的有名戰例,反映出了留學生慷慨激昂的情緒。
也許應該認為是對於這事的響應,魯迅在《浙江潮》第五期上發表的《斯巴達之魂》寫的正是這次德摩比勒(今譯溫泉關)之役。後來他自己回憶說,他那時西洋史的程度並沒有這樣高,這篇是根據外文材料編譯而成的。他要借歌頌斯巴達的英雄來激勵自己的同胞。文章洋溢著高昂的熱情。該刊編者許壽裳在《亡友魯迅印象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