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是一部諷刺小說,實未為至論。阿Q這人,要在現社會中去實指出來,是辦不到的;但是我讀這篇小說的時候,總覺得阿Q這人很是面熟,是呵,他是中國人品性的結晶呀!我讀了這四章,忍不住想起俄國龔伽洛夫的Oblomov(奧勃洛摩夫)了!
《阿Q正傳》問世之後,不久就贏得了國際聲譽。敬隱漁(《約翰·克利斯朵夫》最早的中譯者)把它譯成法文,寄給羅曼·羅蘭。羅曼·羅蘭介紹給巴黎《歐羅巴》月刊,在1926年5月和6月出版的第四十一、四十二期上刊出。羅曼·羅蘭的遺物中還儲存了他寫給《歐羅巴》月刊編者巴查爾什特的薦稿信,信中他這樣談這部小說:
這是鄉村中的一個窮極無聊的傢伙的故事。這個人一半是流浪漢,困苦潦倒,被人瞧不起,而且他確實也有使人瞧不起的地方,可是他卻自得其樂,並且十分自豪(因為一個人既然紮根於生活之中,就不得不有點值得自豪的理由!)。最後,他被槍斃了,在革命時期被槍斃,不知道為什麼。使他鬱鬱不樂的卻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當人們叫他在供詞下邊畫一個圓圈時(因為他不會寫自己的名字),他的圈圈畫不圓。這篇故事的現實主義乍一看好似平淡無奇。可是,接著你就發現其中含有辛辣的幽默。讀完之後,你會很驚異地察覺,這個可悲可笑的傢伙再也不離開你,你已經對他依依不捨。
你願意讀一讀這篇不長的稿件嗎?如果不,我只好另作處理。可是,請你還是把它發表在《歐羅巴》上罷!
在這前後的幾年間,《阿Q正傳》還出了英文、俄文和日文的譯本。
1922年末,魯迅把他寫的十五篇小說編了個集子。12月3日,他給這本名叫《吶喊》的小說集寫了一篇自序,講述了他怎樣走上文學的道路。這些作品的傾向,自序說:
1925年7月4日應《阿Q正傳》的英譯者梁社乾的要求攝。他的譯本1926年在上海商務印書館出版。魯迅說這個譯本“似乎譯得很懇切”。既然是吶喊,則當然須聽將令的了,所以我往往不恤用了曲筆,在《藥》的瑜兒的墳上平空添了一個花環,在《明天》裡也不敘單四嫂子竟沒有做到看見兒子的夢,因為那時的主將是不主張消極的。
後來他在《〈自選集〉自序》中,就說得更加強調了:
我的作品在《新青年》上,步調是和大家大概一致的,所以我想,這些確可以算作那時的“革命文學”。
……為什麼提筆的呢?想起來,大半倒是為了對於熱情者們的同感。這些戰士,我想,雖在寂寞中,想頭是不錯的,也來喊幾聲助助威罷。首先,就是為此。自然,在這中間,也不免夾雜些將舊社會的病根暴露出來,催人留心,設法加以療治的希望。但為達到這希望計,是必須與前驅者取同一的步調的,我於是刪削些黑暗,裝點些歡容,使作品比較的顯出若干亮色,那就是後來結集起來的《吶喊》,一共有十四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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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Q和綏惠略夫(4)
這些也可以說,是“遵命文學”。不過我所遵奉的,是那時革命的前驅者的命令,也是我自己所願意遵奉的命令,決不是皇上的聖旨,也不是金元和真的指揮刀。
《吶喊》初版是十五篇。1930年1月第十三次印刷的時候,作者把以女媧煉石補天的神話為題材的《不周山》抽了下來,以後各次印刷的《吶喊》就只有十四篇了。《不周山》後來改題為《補天》,收入小說集《故事新編》中。
這時,魯迅不只是自己寫文章,他還拿出許多時間精力翻譯介紹外國文學作品。他翻譯了俄國阿爾志跋綏夫、芬蘭亞勒吉阿、明那·亢德、保加利亞跋佐夫、日本夏目漱石、森鷗外、有島武郎、江口渙、菊池寬、芥川龍之介等人的短篇小說。翻譯了日本武者小路實篤的劇本《一個青年的夢》,翻譯了俄國盲詩人愛羅先珂的童話集和劇本《桃色的雲》。
在當時魯迅翻譯的許多外國作品中,他自己最重視的是阿爾志跋綏夫的中篇小說《工人綏惠略夫》。他翻譯這本書,說來真有一點偶然。那是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德國是戰敗國,中國算是戰勝國之一,於是把上海的德國商人的俱樂部裡的德文書作為一種戰利品搬到北京來。###派了一些人去清點,《工人綏惠略夫》就是魯迅被派去清點的時候從那些書裡面挑出來的。在《華蓋集續編·記談話》裡,魯迅說起這事:
那一堆書裡文學書多得很,為什麼那時偏要挑中這一篇呢?那意思,我現在有點記不真切了。大概,覺得民國以前,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