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裡左連城分明聽見了,卻又分明的不以為然,依舊神態朗朗的,言辭卻偏偏又寒又利,直堪比尖刀一般:“深更夜半,你不知在囚室裡好生反省,竟敢來這裡喧囂放肆!你說本幫主不懂男女大妨,那麼你此舉又何嘗是懂得尊卑有別的樣子!郝大力,你不要仗著背後有人撐腰,就敢在本幫主面前放肆胡來了!”
此言一出,彷彿一顆石子猛然間投入湖中,頓時引得門外人聲更加嘈雜了起來,聲量也一概高亮了起來,顯然眾人都對左連城不滿之情已然溢於言表,也有人開始高聲勸慰起郝大力來,言辭間似乎都是在寬慰,其實話裡話外卻句句含沙射影,有的說“人不風流枉少年,誰叫人家小女子就有本事迷住幫主呢”有的說“幫主幫主一幫之主,就和紫禁城裡的皇帝一樣,那還不是想幹嘛就幹嘛,要你操的什麼淡心”還有的更直白“郝大力你也太不識時務了,你以為如今還是老幫主在的時候哪,如今這丐幫早就是人家少年郎當家作主了,我們這些老胳膊老腿兒早該一邊兒歇著去了,你趁著人家還給開恩你剩口氣兒,留著吹粥不是更好嗎……”
耳聽著門外這一團目無尊上的胡亂吵鬧,我心裡也自是明白,幫中那些老資格擺明了是在支援郝大力這一對抗幫主的行為,此一番是特意前來尋釁滋事的,恐怕多少有些受人嗦擺,主使之人旨在藉此機會把丐幫這潭水攪渾,以此進一步撼動丐幫根基,只不過一時還摸不清左連城這裡的水深水淺,暫且只敢做言語挑釁,還不敢當面挑明瞭而已。
我心中不由暗暗恐慌,此時事態發展越來越危急,朝廷這裡還沒有準備好接受投誠,而丐幫內部一邊是左連城不明理由的,在故意激化矛盾,推動事態愈演愈烈,另一邊是門外的老臣子個個藉機生事,大有扯破臉皮的趨勢,眼看著兩方面的勢力既要從一直保持著的不顯山不露水的暗鬥,轉為真刀真槍的明爭了,一場腥風血雨即將拉開,而我置身其中又偏偏身中奇毒,不但掙脫不開利害干係,連自身的安危都難以保全,又如何能夠助龍廣海一臂之力呢!
心亂如麻,視覺耳音一片模糊,不過門外一團嘈雜之中郝大力咳血之聲依舊聽的分明,此時有人語再度悄聲響起,似乎還是在勸那個郝大力:“咱們就不要再動氣了,幫主他年輕氣盛,難免說話行事不分輕重,就睜隻眼閉隻眼,假裝瞧不見了吧……”
這句話若是勸在別人身上,怕是此時已經心灰意冷偃旗息鼓了,可放在郝大力那火炭一般的脾氣上頭,卻不啻於是往燒紅的鐵鍋裡澆上一瓢油,頓時就炸開了鍋,我只聽得門外咳嗽聲愈發嚴重,聲聲如擂在鼓上,顯是有滿腔的怒氣蓄勢待發,眼見著,就要如火山般噴薄而出了!
眼見事件一觸即發,我不由偷眼觀瞧,眼前的左連城似乎全然沒有理會到事態的發展,依舊揹負著雙手,嘴角含著一絲怒氣,眉間卻仍凝著一抹春情的,看著我,又彷彿是在看著門,一雙眸子時而鎮靜安詳,時而風流婉轉,一會兒像是個殘酷無情的草莽賊寇,一會兒又成了個逐香買笑的浪蕩子,一會兒是人,一會兒是鬼,在聚耀燈錚亮慘白的光芒之下,愈發見的高深莫測,變幻無常,比起當日避暑山莊前察斯切朗的滿身殺氣,廢巷殘垣中病無常的滿手血腥,此人此刻帶給我的感覺,卻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和冰冷……
人都說女子善變,朝可成雲暮可為雨,尋常捉摸不得,其實他們那裡曉得,男人的心機城府,才是真正的陰森難測,竟彷彿是小池潭水,表面風平浪靜一派安詳,實則暗流湍急水草叢生,稍有不慎一旦失足,頃刻間便已奪人性命,殺人於無形無跡了……
只不過,這灣深不見底的潭水其中,究竟暗揣著一份怎樣的打算呢,他這般煞費苦心,不惜以情殺人,又究竟是想我在這場黨爭內訌中,扮演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呢?
滿心一時又是厭惡又是恐慌,身不由己的被他扯著,一步帶在門前,只見他這邊鬆開了手,極輕鬆極瀟灑的一撣衣角,扭臉衝我一笑,隨即便一步上前握住門把,只聽“哐當”一聲,將門戶一把大開了!
一陣冷風平地捲起,聚集在門外的人群也被驚了一驚,不由紛紛退後了一步,此時只見左連城一步邁過門檻,在人群中站定下來,環顧左右,面上早已隱去笑意,只留下一張毫無表情的臉孔,衝在場眾人微微抱了抱拳,聲音雖不緩不急,語氣卻威嚴而不可置疑:“各位長輩深夜到訪,連城這裡有禮了……”
聽他這般語氣,人群越發安靜,眾人心中皆是倒吸著一口冷氣:“眾位叔叔伯伯看連城年青,唯恐在言行上有個什麼一差二馳,所以平日裡就愛有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