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愈聲色清冷,陳述的語調未有任何變化,徑自平鋪直敘的簡而言之。
滅門之痛,便是在如今的我心裡,仍舊是一道在年深日久之後,也會不斷潰爛腐敗的傷口,對於方愈而言,他越是有心隱瞞那些傷痛,越是容易被人看出破綻。不是他不悲傷,許是同我一般,連悲傷的資格都沒有。
“為何不問我妹妹的下落?”方愈見我沉默,反問我。
“你不願說,我便不問。”
“她死了,沒多久便病死了,或者說,死亡才是她的解脫,徹底解脫。”方愈突然轉過身,眼色寂然,無辜而絕望:“重澐,你可知道,對於一些人,能安然死去也是種幸福,只可惜,視它為幸福的人大多連死都不能,反成了奢望。”
那一日,方愈在窗前站了許久,這或許說不上陪伴,如今的他也許不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在那些需要的日子裡,兩手空空,人會生出一種盲目的薄涼,是與整個世間,自己的命運的對峙和不甘。
我不知道方愈到底是什麼時候走的,我醒來時候,依舊倚在那裡,身上多了條薄被。月已上中天,我望了望,無聲合上眼,不願再動。
次日醒來時候,方愈還沒到,小唐倒是起的很早。我想到街角看看封街的事情到底屬實與否,於是跟小唐悄然溜到巷子角。
原是人來人往的宛城大街已經靜無一人,旁側密密分佈許多侍衛把守,誰敢上前,死路一條。很多人在巷子間活動,許多攤子也挪到巷子裡,人頭攢動,倒也熱鬧,這反倒方便我跟小唐隱匿其中。
我需要一探究竟的原因,只是太過了解李哲的多疑,先前在宮裡安排刺客試探我,也為了所謂的栽贓江欲晚,可惜,最終還是事與願違。難保這次他不會再試探我,來一招黃雀在後。不過幸好的是,方愈有人就埋伏在宮裡,對李哲也算摸得清楚,見到遠遠駛來的皇帝御駕車輦,明黃色帳,鎏金的頂,在天光的晃照之下,刺痛人眼。
“姐姐,皇帝走了,你得救了。”小唐顯得興高采烈。
“或許吧,他這一走,江欲晚進駐宛城軍隊很快便會跟著李哲身後護駕,而對於中玉關的戰事也變得無關緊要,當務之急,一定是如何把李哲安然送回陵安城,只要握住了他,便是一半天下落入他囊中。”
“可我們到底要怎麼走?”小唐不解。
我扭頭朝他笑笑:“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們就跟著江欲晚北歸的軍隊一起出城。”
半日之後,方愈得到訊息,急急前來通知我們即刻起身,因為江欲晚的軍隊已經整裝待發。方愈費了不少心思,方才安排我們進了其中一隊,小唐與我跟在最後面,出城之時輕而易舉。
我可看見坐在高馬之上,英姿勃發的曹潛,看見依舊面不改色,冷酷木訥的孔裔,我甚至看見了狡詐而野心勃勃的秦染,而那頂華麗的轎子裡坐得應是無雙郡主吧。雖是隻有遠遠一望,只見模糊人影,卻似看見了他們生動表情一樣,笑過,便作罷。
或許我這輩子都無法對江欲晚釋懷,就像我無法喜愛無雙那般,人總有跨不過去的坎,並非總想自己認為的那般堅不可摧。
我扭過頭,凝了凝神,心裡不住在唸,這些曾經熟悉過,出現在我生命之中的人,或許是最後一次,出現在我眼中了,釋懷與否,喜愛與否,已經無關重要了。
步行軍的跟進速度顯然不同於輕騎兵,前面行得快,後面便要一直跟進,不得落下。戰旗永遠揮在我們面前,鐵蹄錚錚,步伐矯健,掀起一陣炮土揚塵,仿若一場濃霧,我們看不清楚方向,只是跟所有身側計程車兵一樣,咬牙跑在後面。
我跟小唐雖然沒有拿著兵器,可以一路跑下來,也是吃不消,沉重的盔甲壓得我散架了一般,小唐比我好些,勉強扶著我跟在最後。
停下來休息的光景我已然快要虛脫,水袋裡只有少許一些水,我跟小唐不敢多喝,每次只能潤潤喉嚨。許是太過疲累,傍晚安營時候,我已經感到自己喉嚨處隱隱作疼,似乎病了。
按照跟方愈約定好的時候,夜深十分,我跟小唐謊稱解手,溜出營外,方愈跟沉香已經等在荒郊野外之地,匯合之後,不作他想,只是照著當初的計劃,馬不停蹄的朝路上奔赴而去。
四人逃亡,比想象中的還要艱苦,我們不敢多作停留,只能挑選最艱難迂迴的路線走,生怕江欲晚或者李哲的軍隊,就追在身後,一眨眼,再次落入曾經的水深火熱之中。便是晚上睡在荒野之中,連篝火都不敢點太久,夜半里冷得要命,只能幾人躲在山間樹洞裡,捱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