稱自己見過了那公主,逢人便講:“你是沒見著,那樣貌,真真是那‘氣清蘭蕊馥,膚潤玉肌豐’的美人兒。不要說我們這庸脂俗粉,就連皇后和路妃那樣的絕色都不是個兒了!”
皇后除了不得不出席的場合,仍躲在景瀾宮中,閉門謝客。凝雲也並不在意什麼瀛部公主,只是抓住一切可能的機會看看龍胤,看看他的傷是否好了,看看他是否還痛苦,抑或用辛苦代替了痛苦。
她的身子一日重似一日了,情緒也漸漸有了波動,聽見大些的響聲便覺煩躁,因此一心尋靜,不想分享朝廷和後宮中過節一般的氣氛。每每心中念著靜謐,她便會想到沉香閣和沉香閣中那個褐發紫瞳的神澈女子。
如今,那是六宮中唯一依舊安靜故我的地方。
想到這麼個人,總覺得蘇州的安逸輕鬆仍在身邊,也用不著她每夜閉眼後,苦苦流連夢中的一抹青山如黛,綠水沉沙。
子夜時分,沉香閣。
納蘭婉依獨自對燭而坐。她輕輕地將一包丁香的花粉倒入面前的銀碗中,花粉與碗接觸的聲音柔柔的,十分悅耳。接著是入秋的紅葉,她將其撕成一條一條的,彎曲,摺疊,放入碗中。最後是一包不知名的粉末,硃紅色的。混合均勻後,她以手持碗,在燭焰上輕輕地晃動,讓火舌舔過碗底的每一寸。做著這件事的同時,她前所未有地分心了。
頭一樁,是下午路妃的來訪。
婉依本就暗暗覺著這個路凝雲不凡。下午一見,她本已絕一代之清雅的容貌中,又添了幾分母性的柔美光澤。傾談一番,二人對彼此的好意都是萬般誠摯的。路妃並不是個俗人,舉手投足般便有脫然眾人之質。
雖不及那個長孫家的姐姐,婉依也是會些讀心術的。
看到路妃眼裡心中對那個皇帝不染一塵的愛,心中莫名暖了些。
言語中不經意提起婉依這選秀時的半個紅人居然至今未曾侍寢,她便已流露出些憐意。如今瑤婉儀失寵,皇后不理後宮,佳貴嬪又詭秘,大概她想將自己推上去吧。
對她來說,這是無之最好,有之無礙的事。
她的形容樣貌,一張皮囊罷了,偏生的神清骨秀、討人喜歡,那麼誰都可以拿去。
另一樁,她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路妃提到了平江王。是叫龍篪吧。那樣一個蹩口的名字,居然讓她的心猛跳了一下。不過是個稚氣少年,有了幾分貌,幾分才,幾□手,幾分富貴,便玩世不恭,風流倜儻起來。
蘇州時的一面之緣,抑或說是救命之恩,並不會在婉依心中掀起過多的漣漪。縱使那張總是含了調戲的俊臉時時入夢,也不過提醒她,不要忘了自己遍身的傷痕。
萬有之東……惟情起無物……痛之本源……忘情……忘情……
她現在燒的這碗東西,就是要自己忘掉他的。
這是婆婆教她的靈術。
聖澤宮,錦陽殿。
旁人或許看不出來,但足夠親近的人,是知道龍胤的傷心的。秀殷公主深知歐陽流鶯此舉在他心中劃了多深的一條口子,想來想去,如今後悔她那日在延禧宮的發作了,於是巴巴地跑來了錦陽殿。
龍胤看到她甚是驚訝。“怎麼不去延禧宮找你的好姐姐了?”他笑道,有些勉強和疲憊。
秀殷臉紅了,順口說道:“也沒什麼的。秀兒想二哥了……”
“原來是這樣……”龍胤滿臉不信地點著頭。
她掩飾地東張西望,發現了錦陽殿中不同往日的裝飾與龍胤桌上堆積如山的奏摺,顯然與瀛部來訪有關。“二哥,瀛部的人有趣嗎?”
龍胤笑道:“有趣的緊。”秀殷滿心滿臉期待地看著他,希望他講些關於服飾言行的趣聞軼事,然而她失望了。“他們的艦隊到過西方,與西方進行過貿易。如今朕要開啟天朝與外界的通商往來,少不得向他們取些經……”
“講講你的義妹吧。瀛部公主。”秀殷不耐煩地打斷道。
龍胤嘆氣,有時秀殷還真像珠兒。“你沒聽到後宮的傳言嗎?”秀殷搖搖頭。“飄飄秀色奪仙眷,只恐丹青畫不真。應慚西子,實愧王嬙,與江東二喬並稱。氣質如蘭,才華比仙。那樣貌氣質打扮的確與中原女子不同的……”他順嘴說道。
秀殷點點頭,找不出更多的話來說了。在龍胤的注視下,她有些慌亂地開口道:“我是想說對不起的。這個時候,讓你煩心……”
他似乎用了一會兒才想起她說的是什麼,微笑道:“朕何曾真正生過妹妹的氣麼?”
秀殷立刻笑